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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剧照
刘邦从汉中反攻到关中的第四个年头,项羽折了一员大将龙且,又新失了齐地。即便两年之前在彭城大败刘邦,此时西楚霸王也觉得有点慌了神。项羽派了一个叫武涉的人去见一个人。这个人是在项羽看来,是有除了他和刘邦之外,有能力左右时局的第三人。
武涉苦口婆心地劝这个项羽认为可以争取的人:“足下右投则汉王胜,左投则项目胜。项王今日亡,则次取足下。足下与项王有故,何不反汉与楚和,参分天下王之?”
项羽自恃与这个人有旧,派说客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如今天下的局势完全掌握在足下手中,你如果投靠汉王则汉王赢了,投靠项王则项目就胜了。如果汉王消灭了项王,下一个调转枪头对准的就是你了。既然您跟项王是故交,何不反了汉,跟楚合作,三分天下而称王呢?”
韩信剧照
此人就是击杀项羽的大将龙且、刚刚平定齐地新封齐王的韩信。此时的韩信,早已不是少年时代要靠漂母救济饭食、甘愿忍受胯下之辱的落魄少年。汉元年,刘邦在汉中开坛拜将,封他为大将军。他为刘邦献计从陈仓道出汉中反攻关中,带兵虏魏豹、擒夏说,在井陘口背水一战以两千轻骑大破赵国20万大军;平定齐地一役,在潍水客场作战,水淹龙且兵马,痛斩项羽膀臂。
鸿门宴上错过了杀刘邦的机会,估计项羽肠子早就悔青了。眼见他分封的诸侯,逐一被刘邦和韩信拿下,他这个西楚霸王的位置怕是要坐不稳了。他急忙派出武涉,首先打出人情牌,以为老相识韩信多少会卖他几分面子。其次,打出三分天下的权力牌,当时最有实力跟刘、项两家分一杯羹的就是韩信了。他屡出奇兵,大败各路诸侯,尤其能纳谏,听取帐下谋士的建议。论行军打仗,韩信或许是项王唯一放在眼里的对手。
可是没想到,韩信完全拒绝了项羽打出的两张牌。史载,他是这么回答武涉的:“臣事项王,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言不听,画不用,故倍楚而归汉。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言听计用。故吾得以至于此。夫人深信我,我倍之不祥,虽死不易。幸为信谢项王!”
“幸为信谢项王!”不过是句客气话,原来韩信还是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他满怀热忱投奔项羽的时候,项王没有看出他的能耐。只不过让他做了一个执戟郎中,这么微末的职位怎能实现他平生抱负?韩信还曾数度为项王出谋献策,项羽的反应是“言不听,画不用”。当年项羽的确是智商不在线,谋士范增让他在鸿门宴上杀了刘邦,被刘邦几句软话哄过去了;范增让他围荥阳灭刘邦,被陈平轻轻巧巧一个反间计设计,气走了范增,刘邦得到喘息的机会。当年不可一世的霸王,怎么会在意麾下一个执戟郎中的话呢?韩信因为不受重用出走,他跑到刘邦的阵营,说不准就是怀抱着“今日你爱理不理,明日我就让你高攀不起”的决心。
韩信剧照
刘邦拜他为大将军给他兵权,他据齐地降服燕赵,裂土分疆手握重兵,大败各路诸侯名扬天下,此时正经历他人生中最扬眉吐气的时刻,怎会理会生平第一次服软的项王发来的求救信号呢?
逐渐陷入刘邦的包围圈之中的项羽,倒是智商逐渐上线了。如果韩信听他的,保持中立不帮刘汉也不帮项楚,“三国演义”恐怕就早四百年上演了。只可惜,韩信没有听他的。第二年,就跟再次违背约定攻打项羽的刘邦合兵,围项羽于垓下。项羽兵败身死,刘邦于定陶登基为皇帝。
刘邦登基剧照
天下大势果然如项羽所料,韩信站哪边决定了谁能当皇帝。韩信为什么不肯站项羽呢?因为他早就看透了项羽空有一身勇武而少谋略,关键时刻妇人之仁心慈手软,不是能够君临天下的狠角色。这也是当年他坚决弃楚投汉的根本原因。
在刘邦拜韩信为大将军之初,两人有过一番对话。
韩信:“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
刘邦:“不如也。”
韩信:“惟信亦为大王不如也。然臣尝事之,请言项王之为人也。项王喑噁叱咤,千人皆废,然不能任属贤将,此特匹夫之勇耳。项王见人恭敬慈爱,言语呕呕,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饮,至使人有功当爵者,印敝,忍不能予,此所谓妇人之仁也。”
项羽剧照
韩信近侍项羽的那段时间,把项羽的个性摸透了。在战场上的项羽是有以一挡千的勇猛,但是他不能任用有才能的将领,也听不见别人的谋略,韩信认为项羽只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项羽看上去待人和颜悦色、待同袍关爱有嘉,如果碰到有人生病,他不但会心痛流泪还把自己的饮食分给对方。可是一到别人立功当封爵位的时候,他就没那么大方,官印也舍不得给了。如此,韩信料定项羽不过是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的。
应该说,韩信看项羽,还是挺准的。鸿门宴上和荥阳城下,项羽有两次灭了刘邦的机会,都没有下手。彭城之战后,他大败刘邦还抓住了他的家人。刘邦逃脱后,项羽曾经作势要煮了他的父亲刘太公逼他就范。刘邦笑嘻嘻地说“煮了分一杯羹给我”,此等脸厚心黑的样子反而让项羽没没辙了。在垓下之役之前,刘邦一直没有在战场上赢过项羽。好容易围住项羽,他下达了能得项王头颅赏赐万金的命令。只要有机会,他就不让项羽活。并且垓下之役,是在楚汉约定以鸿沟为界中分天下,项羽解甲东去后,刘邦不要脸地发兵追过去打的。虽然千夜并不认为刘邦所作所为可称之为王者风范,但是不给对手一点翻盘的机会,的确是消灭对方最好的办法。项羽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心不够黑手不够狠,所以注定是要败在刘邦手上的。
项羽剧照
可是,能看透项羽的韩信,还是没有看穿刘邦。刘邦能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穿,把自己的食物分给他吃,这不过是收服臣下的手段罢了。彭城之败之后,刘邦在逃命的过程之中,屡次把儿子汉惠帝和女儿鲁元公主推下车。一个连亲生骨肉都可以推下车的人,还能指望他把臣子当兄弟?韩信始终还是天真,他满足于“汉王授我上将军印,予我数万众”,最后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
登基后的刘邦,以齐王韩信熟悉楚地风俗为由,把他改封为楚王。在刘邦登基的第二年,有人密告韩信谋反,刘邦用计把韩信骗到云梦拿下,改封为淮阴侯,韩信的封地楚一分为二。在刘邦登基的第五年,跟韩信约好的陈郗在钜鹿起兵谋反,刘邦御驾亲征去镇压。韩信本来准备在长安城起兵拿下吕后和太子,反而被吕后使计骗入长乐宫,在钟室里被斩杀。韩信死后被夷三族,他死前最后的一句话是:“吾悔不用蒯通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岂非天哉!”
韩信被囚剧照
他后悔没有用蒯通的计策,落在吕后手上,认为一切都是天意。其实,未必是天意。在项羽的使者武涉走后,蒯通借相面之机,警告过他,“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挟不赏之功,归楚,楚人不信;归汉,汉人震恐。足下欲持是安归乎?夫势在人臣之位耳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窃为足下危之。”
韩信毕竟还是太天真了,非但没有一点功高震主的自觉,还主动伸手向被项羽困在荥阳城里的刘邦要王位。他以齐人伪诈多变为借口,“不为假王以镇之,其势不定。愿为假王便。”
刘邦当即大怒,“老子被困在这里,不来救我也就罢了,还想自立为王?”张良和陈平齐齐踩了刘邦一脚,低声劝说一番。刘邦立刻醒悟,居然骂道,“大丈夫定诸侯,即为真王耳,何以假为!”刘邦这个戏精,骂使者“既然是能定诸侯的好汉,就是真王了,还假王什么?”马上派张良去封韩信为齐王,并且顺便征用他的兵马继续打项羽。
可惜了韩信不世出的军事才华,区区一个齐王的名份就把他框住了,继续替刘邦卖命。说到底,还是眼皮子太浅了。如果他果真有成帝王霸业的心肠,即便封了齐王,还是能顺水推舟从了项羽使者的计策,三分天下鹿死谁手也未必可知。
看透项羽的韩信为何不透刘邦?其实不过是因为看不穿名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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