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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间,滦州城内有个年轻后生叫郝鸿来,他烘烤的火烧在当地堪称一绝,不仅色泽鲜美,而且外焦里嫩,香而不腻,酥而不硬,适口性强,百吃不厌;更具携带方便,久置不坏之特性。郝鸿来卖火烧多年,始终都是供不应求,一般主顾想吃郝家火烧,必须提前预订方能买到。郝鸿来不但技艺超群,为人更是侠肝义胆,乐善好施,每逢遇到有困难的穷人,他总能慷慨解囊,热情相帮。
民国13年夏,滦河泛滥,沿岸十几个村庄尽陷河内,数千口人无家可归。由于军阀混战,政局不稳,所以上边的救济粮款短期内也下不来,饿死人的现象日甚一日。灾民们一时性起,哄抢了多家店铺和粮食。滦州的众豪绅联名告道到县公署,要求严惩刁民匪盗,否则将把官司打到直隶省。当时的县知事是晚清举人郑密,平日里就谨小慎微,此时更是唯恐事态闹大,便命警务局将哄抢的几个首犯抓来顶罪,并宣布秋后处决。
灾民们刚涌入城内时,郝鸿来便把火烧摊儿摆在店外,宁可不做生意,也要施舍给灾民。可是,向他伸手求助的人实在太多了,尽管他全家老小跟着一起忙,还是照顾不过来。后来,他又听说有人为抢吃的被关进死牢,顿觉内心如焚,使尽一切办法想保释他们出来。可惜人单势孤,最终无济于事。
晚上,郝鸿来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远处刺耳蛙鸣,更令他心烦意燥,急火上升。这一急,就让他想起一件往事来。
前年冬天,一位云游术士病倒在郝家火烧店外,郝鸿来把他扶到家中,请医诊治,并调以营养数月。术士临行时,为报答救命之恩,就教他弄蛊之术及其咒语。郝鸿来对放蛊早有耳闻,说若有谁不慎吞食了蛊虫,必须讨得放蛊者欢心,对其百依百顺;稍有不周,放蛊者念动咒语,叫你死则死,叫你伤则伤。但郝鸿来认为此乃妖门邪术,所以当时并没太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倒不失为一良策。
第二天,郝鸿来起了个大早,出北关来到紫金山上,捉了一条小蛇、一只癞蛤蟆和几只蝎子、蜈蚣、蜘蛛等。回到家,他把这些毒虫一起放进陶罐里,盖上盖儿,使他们互相残杀吞食。少顷,揭开盖儿一看,只剩下那只癞蛤蟆鼓着两只血红的眼球安然无恙,这便是他需要的蛊虫了。
农历六月十五,是县知事郑密的六十大寿,滦州城的头面人物纷纷前去祝贺,郝家火烧作为滦州名吃,自然也不会落场。这天,郝鸿来将特制的火烧装入锦盒,系上红绸带,亲自送到郑府,声称一定要等知事老爷吃出“好”来,讨得重赏才能离开。
郑知事被人众星捧月般围坐在正厅上坐着,双手接过特制火烧,见沿边切口内夹着白里透红、鲜嫩晶莹的蛙肉,不知为何物,就问:“这是什么?”
郝鸿来一紧张,脱口而出:“蛤蟆!”
“蛤蟆!”郑知事吓了一跳。
郝鸿来忙掩饰道:“我是说这吃法叫……叫蛤蟆吞蜜。”其实,他的本意是想让蛤蟆吞掉郑密。
旁边的宾客附和道:“郝家火烧久负盛名,想必这蛤蟆吞蜜更具特色吧。”
郝鸿来乘机说:“是的,为做这寿礼,我可下了不少功夫。知事大人,好吃不好吃您先尝尝。”
郑知事笑着点点头,张口在火烧上咬了个月牙状,微眯二目细品味——猛睁双眼,光芒四射:“嗯——好!好!”然后,他一口气将火烧吃掉,兴奋的手舞足蹈:“来呀,快快有赏!”
“慢!”郝鸿来,挺直了腰身,冷笑道:“郑知事没想到吧,你刚才吃的火烧里被我放了蛊,你已经中了蛊毒了。”
前几年,滦州境内时常闹蛊,人们简直谈蛊色变,此刻听郝鸿来这么一说,全场“哗——”的一声全乱了。郑知事更是吓得面如死灰,浑身颤抖:“郝掌柜,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郝鸿来活这么大,还头一遭如此神气:“听着要想活命,你必得以我两条。”
“请讲!请讲!”
“第一,你先把那几个为首的灾民放了,他们也是迫不得已。”
“是,是,我马上放人!”
“第二,你让在座的官老爷、阔太太们出钱,设几个粥厂,那些灾民们有口饭吃就不会闹事了。”
“行,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果然,郝鸿来刚到家,就听说被关押的那几个灾民全给释放出来。不久,滦州的几个城关也都设立了粥厂,郝鸿来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可是,当他看到一些衣衫破烂的灾民靠在墙角打盹时,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当天晚上,郝鸿来便来到郑家内宅,口气强硬的吩咐郑密让富豪们再次集资,为灾民们建造房屋。万没料到,郑知事不慌不忙的坐在太师椅上,不冷不热的说:“郝掌柜,人我已经放了,粥厂也设了,咱还是见好就收吧。”
郝鸿来见他胆敢抗“蛊”不遵,便喃喃的念动咒语:“么哩哄,么哩哄,酸枣粒子大辣葱。天有知,蛊显灵,快叫郑密鼻出血、口中风……”
“哈哈哈哈……”郑知事竟笑得前仰后合,突然把脸一板:“郝鸿来!实话对你言明,我当初抓人是迫于各方面的压力,你给我放蛊,也是出于对百姓们一片好心,我才假戏真唱顺了你的意。你以为,本知事当真相信什么狗屁蛊虫啊。”
郝鸿来一下就傻了,支支吾吾的不知所措。
郑知事忽又宽厚的笑笑,说:“郝老弟,实不相瞒,这次我办六十大寿所收贺礼,加上多年积蓄,尚够为灾民们遮挡一阵,你就放心吧。不过,你那郝家火烧加蛙肉吃起来还真的香甜可口,余味无穷呀!我看,倒不如索性就叫它蛤蟆吞蜜吧,如何?”
郝鸿来这才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好好,多谢知事大人赐名!往后我这吃食就叫蛤蟆吞蜜了。”
新中国成立后,蛤蟆吞蜜被列入《河北菜谱》,一直流传至今。只是,现如今的郝家火烧里大多夹的都是肥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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