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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上午，我准备从城里回老家，出门后先去了距离小区不远的超市，原以为已到年底，超市里人应该不会多，但实际情况却是人满为患，卖肉、卖水果的摊位前围了一大群人，称重的桌子前也都排起了长队，整个空间显得特别拥挤，很多人都戴着口罩，一脸凝重。
买完东西，驱车一小时左右，临近中午到了老家村子，经过的胡同里没看见几个村民，只有个别人家在忙着贴春联，碰见从北京回来的发小，寒暄几句后便回到家里。
中午吃过饭一会，看到好几个微信群内都在说，我们市的某个县有了新型肺炎的确诊病例，是发着烧从武汉回老家的，并且附带了一个村支书喊话的视频，还说那个村已经被戒严了，谁都不让出门。
想起上午发小跟我聊天时说起，我们村也有从武汉回来的，至少两个，我不由得紧张了一下。
除夕夜，按照习俗晚上要去请爷爷奶奶，同姓的整个家族会聚在一起上坟、放鞭炮，我便跟父母说起这件事情，母亲表示最好不去，但父亲认为这是老传统，大家都去如果自家不去的话不太好看，当晚我也只好跟父亲前去，告诉他和叔叔离人群远些，不要面对面说话。
傍晚六点多，村子里的街上人多了起来，我看到有一小部分村民也戴了口罩，大多数没戴，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我们站在老祖宗的坟前，每家将自己拿来的鞭炮和烟花燃放，随着此起彼伏的炮声，大家一齐下跪磕了两个头后，人群散去，各自回到家中。
当晚听几个邻居说，村里的确有从武汉回来的，有人曾见到过，不过晚上没有出来上坟，应该是在家隔离。
我便又告知父亲明天拜年最好别去，不一定谁跟对方直接或间接接触过，躲着点没害处，但碍于风俗，加上村委会一直没有表示不让去拜年，很多长辈们都比较松懈，不怎么当回事，觉得还是要去，不过父亲同意我可以不去。
那天晚上同村伙伴约我去打牌，我也回绝了。
这是我记事以来唯一一次大年初一没有跟长辈们去拜年，早上八点起来，父亲早已拜完年回到家里，我看了一眼电视，新闻里显示全国的确诊人数已经达到1200多例，仅湖北就700多例。
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后，朋友在微信上发给我一个链接，是官方发布的我们市确诊了首个病例。
新年的第一天，村子里通常都比较热闹，大家拜完年后会做一些集体活动，打打麻将，打打扑克，或是一群人单纯围拢在一起聊聊天。
屋后的广场上响起了音乐，不少村民自发跳起了广场舞。我从手机上看到实时疫情显示，多个省份病例在持续增加，但村委会的喇叭却迟迟没有动静。年初二便开始走亲戚，我有点着急。
初二一早，我听说周边一些乡镇开始封村戒严，通知不让走亲访友。便要求父母跟要走的亲戚那边通个电话，能不去最好不去，说不定人家对方也不希望咱们前往。父母各自打完电话后，都表示毕竟时期特殊，暂时先不过去了，我明白是亲戚家年轻人的劝说起了作用。
下午四点钟左右，村里的大喇叭终于响了起来，村支书开始喊话，说现在疫情发展得比较严重，必须要引起重视，从今天开始不再允许村民们走亲戚，也不允许搞聚会，攒牌局，大街上瞎溜达也不行。当时我才知道，村上有四个从武汉回乡的。
随后村头开始设置警示牌和隔离带，并安排专门的义务人员在路口处站岗，负责劝返别的村子来串门的人。
往后的两天，村子的街道上变得十分肃静，从西头往东看去，整条路清清冷冷没有人影，只有一辆辆的汽车在路两侧停放 ，从院子里跑出来的孩子，被紧紧追在身后的家长赶忙拉回院里，村头的超市大门紧闭，偶尔骑车经过的村民，戴着头盔和厚厚的口罩，看不清模样。
原本年前约定好的聚会，不得不临时取消，每年都约定俗成的扎堆打牌，也只好中断，进城逛街购物的计划，皆都化为泡影，所有的活动只能在室内进行。
屋里的餐桌上放着一袋瓜子，一袋橘子，一杯茶水。看手机、看电脑、看书，成了我用来打发时间的活动，手机软件不时推送疫情的新情况，看到持续攀升的患者数量，我只得将手机揣进兜里，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父亲一会儿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会儿站到大门处朝南边的小河看去，早已学会用智能手机的他也会刷刷新闻，过程中能听到他传来的叹气声。母亲拿起一些从加工点没干完的手工活，坐在床边修修剪剪地忙了起来。
同在一个城市工作的老乡打来电话，问我何时能捎他一同回去，他那边工厂快要开工了。“没办法只得请假，目前走不出去，即便能走也不建议现在出门。”我回复他。
在省城开饭店的同乡在朋友圈里抱怨：“原本年前订桌的客人已经排到初五，想着这个春节能大赚一笔，却被突然来袭的疫情将一切打乱，放在冰柜里的食材都不知该如何处理了，要赔惨了。”
浑浑噩噩中到了初五，一大早便被密集的鞭炮声吵醒，今天是上坟送爷爷奶奶的日子，本来也是需要全家族一起行动的，因为病毒的影响，都戴着口罩各自前去了。
下午两点多，新闻上说我们县也确诊了第一例患者，才三十多岁，是位女性，老家距离我这边不算远，不禁有点更紧张了。
村子里也很快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村主任通知大家近两天会是爆发期，只要还有一口吃的，就不能出门，必须做好防护措施，安全第一。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下午看到几个人在微信上说自己好像体温有点高，不清楚是感冒了还是什么原因。此时，实时数据显示我们省病例已经有130例，全国6000多例。
无意中又从朋友圈刷到，来自疫区一位网友写的父母和哥哥染病的亲身经历，内容令人心疼和难过。瞬间才明白，我们从网上看到的只是一串串的数字，而背后的现实，则是一个又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相较于紧张的疫区，此刻的村庄无比安静，内心某种情绪却像暗流涌动，多希望这灾难赶紧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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