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古月
手足,使用率最高,便于自我观察,是人最熟悉的自身组件,合称四肢。有时候也会把头算进来,与四肢合称五体。头虽然外形上也可被看作是肢体,但其作用性质是与四肢完全不同的,而且,人不能自见其头,因此,常见的五者并称的语境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五体投地,二是五马分尸。
一、实用的肢体
手和脚的用处实在太多,所以手、足二字早就形成了许多固定含义,比如以“手足”喻亲人兄弟,或以从事某事者为“手”,如水手、枪手之类。成为典故的“手”,在典源中往往就是喻指。现在很常用的“大手笔”是源于晋朝的王珣梦见神人送给他大笔的典故,据此认为“当有大手笔事”,手加上笔自然会生成文章,大手笔就表示重要的文章了。
说到文人才思敏捷,唐代温庭筠作八韵的诗,有“凡八叉手而八韵成”的传说,后来他干脆得了个外号叫“温八叉”。叉手是一个很快的动作,就是双手于胸前交叉,这里用作计时器,如此短的时间就能作出两句(韵)诗,自是快手。
我有平生八叉手,兴来举酒尚洋洋。(元·方回《八月二十四日宾旸华父同登秀亭》之二)
与之相似,曹植的七步诗是以步计时。
最出名的脚,大概要算严光的,就是汉光武帝刘秀的老同学,在富春江钓鱼的严子陵。他跟已经做了皇帝的刘秀同榻而眠,偏又睡相不好,脚蹬在刘秀肚子上。皇帝可是有会看天象的官的,天亮后马上有人汇报:“昨夜客星犯帝座。”于是,这脚就成了笑傲王侯的隐士的代表。
上有许由之耳兮,下有严陵之足。(明佘翔《谒子陵祠》)
等闲伸脚动天文,须信乾坤系此身。(宋·姚勉《题钓台》)
与严子陵差不多同时,西北地区有个实力派军阀叫窦融。为统一全国,刘秀写信拉拢他,其中有“方蜀汉相攻,权在将军,举足左右,便有轻重”之句,意思是说他在各种势力之中有至关重要的平衡作用,犹如拾脚向左或向右偏移,对整个局势就会产生根本影响。这就是现在常用的“举足轻重”这个成语的来源,虽然是个比喻说法，但“足”确是表示脚,窦融的脚。只是这个成语流行太晚,所以窦融的脚远不如严子陵的出名。
手和脚要真正成为典故的关键元素,一般要出点事,甚至直接受到严重伤害,往往比较血腥,除了剁手,更多的是砍脚,因为砍脚是一种古老的标准刑罚,称刖刑,发现和氏璧的卞和即受过此刑。一个政府如果举措失当,滥用刑罚,则会导致“屦贱踊贵”的后果——屦是普通的鞋,踊是受了刖刑的人专用的鞋。当然,从典故来说,这已经转移到服饰类里去了。
卞和无足定抱宝,乘骥走行天下老。 (明·李东阳《文敬携叠韵诗见过且督再和去后急就一首》)
二、审美的手足
手足对人来说,主要是用处大,生产生活都有所依赖。除了“用”之外,还可以“看”,尤其是男性对女性的手是常常作审美式的观赏,主要指标是纤细和白嫩,手如柔荑是《诗经》中著名的比喻,《左传》的外交辞令称足为玉趾。这些简单的形容最终造成一些指代手或脚的辞藻,是为典故中的语典。
红绡撇水荡舟人,画桡掺掺柔荑白(唐·李咸用《塘上行》)
相见了,执柔荑,当会处,偎香雪。(宋·柳永《塞孤》)
玉趾回娇步,约佳期。(唐·牛峤《女冠子》)
史上著名的美手之一是麻姑的,麻姑是道教女神,而且是长寿之神,所以有麻姑献寿的吉祥图,三见沧海变桑田也是她说的东汉时候,麻姑曾到一个叫蔡经的人家里,这蔡经见麻姑的手形如鸟爪,心中默想:背上痒的时候用这爪子挠挠很不错哎!结果,凡人的心思瞒不住神仙,蔡经背上吃了顿鞭子,作为不敬的惩罚。
麻姑女子十八九,青丝作髻爪为手。(宋·周紫芝《七夕》)
《世说新语》里的一个故事是这样,王胡之和王恬是同宗的哥俩,有一天碰面聊拧了,于是王胡之上去拽着王恬的手臂套近乎。王恬仍在恨恨,拨开他的手道:“冷如鬼手馨,强来捉人臂。”这是一句典型的六朝口语实录,传神地再现了王恬耍小脾气的样子。
至于女性的美足,这个话题说来有些纠结,主要问题出在几百年前风行全国的女子缠足上。缠足的确是一种陋习,在当时也确实很风靡,所以后来有很多人对缠足现象加以研究,一个比较普遍的观点是当时士大夫阶层变态的审美导致缠足久盛不衰。正因为如此,美足的话题才变得纠结。今人一说女子的脚就直接想到三寸金莲,然后就想到五四运动以来种种批判,猥琐、鄙夷的感觉顿生。其实,足型和体型一样,普遍来说男大女小,故而女子多以纤细为美。金莲是早已有之的对女足的美称,至少可以追溯到南齐东昏侯萧宝卷,他曾经“凿金为莲华以帖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生莲华也。”(如此说来,潘金莲的名字还是暗含典故的)金莲本来并不用于强调大小,也不是直接用来比喻脚,而“三寸”更是后来加上去的,专指最小号的女足。
忆金莲移换,文鸳得侣。(宋·刘过《沁园春·美人足》)
真正缠裹出来的小脚,外形更像笋,准确地说像是矮胖的冬笋,所以,用来直接比喻脚的往往是笋而非莲。
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唐·杜牧《咏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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