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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倒下去，又站起来，倒下去，又站起来，它眼睛看着我，围着我转，在我身上来回蹭，我知道，它在告诉我它要走了，它在向我告别。”
——张洪卫
周末，偶然在重庆大足的南山散步，看见了一块墓碑，墓碑上刻着“西南第一犬海蒂”，逝于1994年十月十二日，曾荣获西南片区警犬破案第一，墓碑埋在南山上一颗巨大的黄葛树下，墓碑周围堆砌着方正的石头，看样子是有人专门打理过。
这只“功勋犬”背后有什么故事？大足区公安局的一位老民警说，当年负责训练“海蒂”的民警名叫张洪卫，曾经在大足公安局也是名噪一时的人。
如今张洪卫时常来看望祭奠海蒂
初访退休民警
得知我们想了解下关于他和警犬海蒂的故事，如今已经退休的张洪卫说：“你来吧，我在家里的。”
张洪卫的家就住在警犬“海蒂”墓地边上的小区里，步行10分钟就到了。我们来到张洪卫的家里，他已找出了当年他与海蒂并肩作战时留下的照片和当时的媒体报纸。
所有关于海蒂的资料，张老师都放在了桌子上，问我想了解什么？
看着一大桌的资料，记者一行惊讶万分。当年的照片，还有时隔26年的报纸、杂志刊物、凡是有关“海蒂”的信息，应有尽有，特别是那一张1993年4月11日《现代工人报》第三版，一张时隔26年的报纸，头版上醒目的题目写着“嗅破疑案，一个青年刑警和他的神犬的故事”，这样一张报纸竟然被他完整的保存着。
他与警犬海蒂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我们有很多问题想问，问到最后，了解了一些他与海蒂之间的情感后才明白，训练警犬对于一名警察来说，是一件很痛心的事，因为你的伙伴“警犬”终究会提前离你而去，带着你的情感和事业离你而去，唯一留下的只有那段回忆。
当时报纸刊载的海蒂事迹
泛黄的照片，记录了“海蒂”一生，也是他的一生
从1984年到1994年，数十张泛黄的老照片，还有很多本已经翻破的《警犬》杂志，一张1993年4月11日的《现代工人报》，张洪卫完整的保存着关于“海蒂”的一切，他用这种方式在告诉我们，在过去的三十年里，有一只警犬，为公安机关侦查破案立下了汗马功劳，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段记忆显得尤为珍贵，翻看着这些照片，静静听着张洪卫讲述着当年他与海蒂之间的故事。
1984年，刚满21岁的张洪卫从部队转业回到地方，原本是在大足税务局工作的他突然接到大足公安局的邀请电话，公安机关急需会训练警犬的技术人才，而张洪卫在部队就是专门训练军犬的。
年纪轻轻就去喂狗？面对旁人的质疑，张洪卫站在人生十字路口，不知如何选择。张洪卫告诉父亲，他想当警察，但又担心别人的风言风语。张洪卫的父亲对他说，组织主动给你打电话，那就说明是组织上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就去当警察，好好干！
有了父亲的鼓励，21岁的张洪卫毅然决然来到大足公安局报到，这一天，也是张洪卫和海蒂的第一次见面。
长长的耳朵，黝黑的身子，海蒂是一只雌性德国牧羊犬。在警犬基地，张洪卫发现这只德牧犬对嗅觉特别敏感，性格活泼却不急躁，非常适合做警犬，当场向领导表示，他要这只警犬。
张洪卫给这只警犬取名叫“海蒂”，希望它坚韧、勇敢。接下来的日子，张洪卫每天和海蒂呆在一起，从停、转、拉、靠的基础训练到钻火圈、嗅源追踪、拒食的高难度训练，对于一只狗来说是艰难的，但对于警犬来说，这是它必须克服的。当海蒂为了克服对火的恐惧，腿毛被烧焦；当海蒂为了克服高空恐惧，重重摔倒在地……张洪卫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1984年10月，大足当地一名生产队长家的玉米地被人恶意损坏，领导安排张洪卫带着警犬海蒂负责案件的侦破。这是张洪卫和海蒂第一次出任务，张洪卫心里十分忐忑。他带着海蒂来到现场，通过嫌疑人残留的气味，海蒂一路追踪来到嫌疑人家门外翻出了嫌疑人藏匿的作案时穿的衣服，警犬找上了门，嫌疑人当场承认，案件告破。那一天，张洪卫特别激动，他用粮票给海蒂换来了牛奶和鸡蛋，给海蒂分享破案的喜悦，海蒂也高兴得蹦老高，张洪卫将海蒂抱在怀里，他俩像一对战友一样，分享着破案后的喜悦。那一天，是张洪卫从警后第一次流泪，他们用自己实际行动证明了警犬破案是可行的，这也是大足公安局首次运用警犬成功破案。
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张洪卫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警犬能破案！
抓捕、追踪，警犬海蒂越来越优秀，破获的案子也越来越多，犯罪嫌疑人开始惧怕警犬“海蒂”，嫌疑人开始沿途丢毒肉团、土质肉炸弹，想以此来伤害它。
1989年12月，大足县境内连续发生了6起盗割通讯、电力线路案件，造成邮亭、龙水、玉龙多地农业用电和通讯线路中断，一直未能发现嫌疑人踪迹。
1990年1月13日，嫌疑人再次作案，张洪卫率“海蒂”火速赶到现场发现了在大足幸光村的一块稻田里有嫌疑人留下的足迹，海蒂循着边上的一条崎岖小路追踪，在途中海蒂发现了一个剥开的肉团，海蒂闻了两下并没有吃下，张洪卫捡起肉团掰开一看，原来里面装有雷管和铁沙子的土制炸弹，显然是犯罪嫌疑人想出的狡猾手段来逃避“海蒂”的追捕，但没想到不仅没有伤害到训练有素的海蒂，反倒留下了新鲜的嗅源。海蒂奋起直追，开始奔跑起来，张洪卫明白“海蒂”距离嫌疑人越来越近了！于是放开“海蒂”，让海蒂去追捕犯罪嫌疑人，然而没想到的是，为了逃避警犬的追踪，嫌疑人慌不择路跳进了一个水田里，海蒂追上来时，嫌疑人已经在水田中央，海蒂没有丝毫犹豫从一个土坡坎上直冲冲跳了下去，结果田边有一个很大的蚌壳划破了海蒂的后腿，海蒂的后腿鲜血直流。海蒂游到嫌疑人身边紧紧咬住他的手臂衣服，直到民警赶到将其抓获。
当张洪卫唤回海蒂，准备奖励它时却发现海蒂走路一瘸一拐，精神状态极差，这才发现海蒂的后腿有一条非常深的伤口，鲜血直流，海蒂正在浑身发抖！
海蒂追捕时受伤 张洪卫陪着动手术
快，快，送医院！当年没有宠物医院，只能送人民医院，然而当张洪卫将海蒂送到医院时，医院的医生称，他们只给人看病，没有给狗动过手术。张洪卫急得直哭，他赶紧给医院的院长说明情况，另一边又赶紧给在医院上班的妻子打电话，妻子给医院的领导讲述了关于警犬海蒂破案的事迹后，医院的主任医生出面给海蒂进行了手术，全力抢救“海蒂”，这才救回了海蒂。
再后来，警犬“海蒂”名声大噪，许多群众家中凡是遭了盗窃案报警时点名要求“海蒂”出警破案，当地的刑事案件发案率也急速下降，全国各地的兄弟单位也慕名前来学习训犬经验。
1989年6月，海蒂在公安部组织的11省市警犬全能技术考评中荣获第一名；1991年5月，公安部授予警犬海蒂“功勋犬”荣誉称号。据了解，海蒂从1984年至1994年，参与案侦直接破案89件，为案侦提供线索49件，鉴别否定72件，协助友邻公安机关侦破杀人案1件。
1984年10月 张洪卫和海蒂第一次破案
海蒂最后一次破案
1993年11月，大足县沙桥乡发生了一起电线被盗案，嫌疑人在当地解放军9583工厂通过打洞的方式潜入盗窃电线，张洪卫带着已经10岁的海蒂出勘验现场的任务，海蒂通过嗅源追踪，直接追进了嫌疑人隆某的家中，从嫌疑人隆某家的床底搜出了部分赃物！后来，根据嫌疑人隆某交代，又在其他案犯家中搜出价值近2万余元的铝材、冲击钻等工具，此案挖出同案犯16人，破案20余起，直接端掉了一个盗窃团伙。
而这也是海蒂临死前最后一次出任务。
讲到这里，张洪卫声音开始哽咽，他说，海蒂老了，跑不动了，嗅觉也不灵敏了，在那个年代警犬是没有退休一说的，他是累倒在工作岗位上的。
1994年10月，年老的海蒂因常年劳累，身体状况随着年龄增长开始急速下降，嗅觉也没有过去那么灵敏了，毛发也白了。谈到海蒂逝世时的场景，张洪卫泣不成声，他摇着手说，真的太难受了，你知道吗？它倒下去，又站起来，倒下去，又站起来，它眼睛看着我，围着我转，在我身上来回蹭，我能感受到，它在告诉我它要走了，它在向我告别。
在海蒂走后的很多年，直到现在，张洪卫依然时常梦见“海蒂”，梦见他们一起在北山上训练，梦见他们一起游泳，梦见海蒂趴在他肩膀上舔他的脸……
张洪卫说，海蒂相伴了他十年，在这十年的时光里，他们一起出警，一起吃饭，一起抓捕罪犯，一起分享荣誉，分享着生活里的点点滴滴，警犬海蒂贯穿了他整个警察生涯中最重要的一环，工作满了30年，张洪卫因为身体和家庭等各种因素办理了提前退休。
警犬海蒂的墓地埋在大足南山上，一颗很大的黄葛树下，墓地周围有光洁的石块堆砌，墓碑上刻有的字迹因抚摸变得有些圆润。张洪卫说，海蒂的墓地翻修过好几次了，他每天清晨，都会去南山上看看他的老友，和它聊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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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游新闻·重庆晚报慢新闻记者 夏祥洲 通讯员 梁必升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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