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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去年一样,今年依然批阅编导创作题。题目为:火车站南广场,一个女孩拿着手机正左顾右盼。此时,一辆红色轿车驶来,走下来两位乘客……请你根据这个场景续写故事。
编导创作和初中高中作文的要求很不一样,它要求作者有合情合理的想象力,而且要拿捏好文学语言与流畅表达的分寸,既不可过于沉迷文采,也不可流于白话。所写故事需有主题,情节有波澜,有可读性。试评阶段遇到几个可心的编剧:
爱的传递。女孩到这个城市为需要帮助的小女孩捐赠骨髓,却因为骨髓类型不匹配而未能如愿,后来在曾经为自己捐赠骨髓的叔叔的帮助下,解决了那小女孩的骨髓难题。
无间道式剧情。女孩偷东西,被老江湖偷,女孩拿出手铐,原来她是便衣。看起来狗血,只要考生结构清晰,叙述流畅,仍然不失为一篇好作文。
一只鞋垫。写爷爷奶奶曲折坎坷的恋爱,单看线索就被牵了魂一样钻进故事。
然而批阅一天,能如这几篇一样达到要求的作文,实在寥寥可数。
大体说来,有以下几种老套和恶俗的剧情:
一、老爷派人喊小姐回家。豪门剧看多了。二、前男友和前前男友为这个女孩争风吃醋。都市言情剧看多了。三、女孩被网友骗走,险些失身,原来是爸妈耍的花招。安全教育领教多了。四、种种离奇的情节,原来是考官面试。鸡汤朋友圈看多了。……一页又一页文字里,我读不到自己想要的文字,却积压了太多对于现在年轻人集体“失读”“失写”“失思”现状的悲悯。
最让我纳罕的是,他们的作文里没有自己。我所经手的四五百个故事里,我敢说,没有一件事是考生所经历,或者哪怕是亲见的,大多是从电视剧或电影里“看”来的经验,稍作嫁接后拼凑成文。
阅卷老师不时把种种庸俗或离奇的剧情当笑话来说以调节疲倦的身体,这不是老师的错,作为有着更高审美品味和语言要求的人,有权利对粗陋浅薄的文章报以嗤笑。
那么我不禁要问,艺考生为什么会沦落为“无艺”考生?没有了文化课的拖累,他们总该有足够的时间去由内而外地“做美容”了吧?他们为什么不读书?他们中有人会写日记写随笔吗?
所以,没时间永远不是一个学生不读书的理由。这些艺考生因为文化课要求不高,他们是有不少时间去读书的,可是他们读了吗?没有。目前我们国家的教育就是这样,基础教育里没时间读书,职业教育里没必要读书,至于写作,如果没有考试的牵制,更是不会有人愿意拿起笔。
我从密密麻麻的字里行间,还读到三个字——“没文化”!没有,全然没有!虽然是方块字,我却读不出几千年文明和文化的余韵,读不到哪怕只有一句能跟文学沾点边的语句和情愫。通篇梦呓般的白话不说,一千字的作文,应是写成了三段文,两段文,一行字……
没文化,也不仅意味着他们缺乏生活体验和阅读生活,电视剧和电影他们倒是没有疏离过,可是从那些“富家千金”“三角恋”“绑架勒索”的故事里,我根本看不到好莱坞故事的恢弘气势,英雄情结,家国情怀,环境意识……他们的个体生活里,他们的观剧生活里,大概除了恩爱情杀,再无其他。
在职业学校任教那会,实在上不了课我就带学生看电影,《战争与和平》自然是不值得播放的笑话,就连《放牛班的春天》和《死亡诗社》也在他们的一片唏嘘中“下架”,他们在教室里,居然公然叫嚷要“带颜色的,刺激些的”电影!
如今大范围年轻人漠视读书,轻视文化,因为童年阅读经验的缺失,加之繁重学业的挤压,阅读和写作几乎没有立锥之地,一方面高考以60分的作文呼唤人们对读写的重视,一方面为了高考孩子们没有时间去读写,实在是滑稽的矛盾!怨家长?家长的文化层次和缺读积习又找谁问罪?要知道,有那么多孩子是留守儿童,家长还停留在忙于生计阶段。
怨学校?学校为什么愿意花费时间财力在分数上而不愿意执行关乎孩子幸福的读写指令?虽然现在很多大城市的学校已经在推广整本书阅读,但距离真正睡前读一读还不知有多少年的路要走。
徒叹无益,从我做起:
阿宸昨天读完《四世同堂》的最后一页,
我整理、点评和发表学生的日记,
以及累了一天,写下这篇阅卷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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