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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个别扭的小故事》讲述了一场别扭的对话。通过这个故事，作者也侧面探讨了生活沟通的话题。
我写了一段令人不适的对话，意图表达这样的感觉：最深刻的孤独不是无人在旁，而是连亲密的人也无法与自己产生共鸣，或至少有效的沟通;是当你发现，四面八方环绕着令人窒息的、聒噪而骚动的声浪。
我一直都想这样做。曾经《低俗小说》里连珠炮似的争吵和对话看得我头疼欲裂。f词的高密度轰炸，无意义的情绪与念头如同垃圾，倾泻在两个绝望的人类中间。
《白象似的群山》也类似。我丝毫没有模仿他的意思，因为故事中甚至不存在意象，甚至连问题都不存在。
希望在你们眼里，这只是一个别扭的小故事，与体验无关。
你身处咖啡店里冷气不足而嘈杂有余的角落。位置是你随意挑的，但此刻它搅起了你的烦躁。背景乐节奏诡谲，爵士鼓仿佛直接敲在你太阳穴上。刺眼的暖色射灯下，隔壁桌的女人耸动着肩膀笑起来，看上去像一只打哈欠的老虎。
你想将她移出你的视线，于是换了姿势盯着落地窗的方向，那儿一个男孩几乎在用鼻尖划弄手机屏幕。你伸腿踮着地面却很快抻得难受，缩靠在高脚凳上不一会又滑下去，来回折腾好几次也没能找到舒服的姿势。你后背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你觉得空调没有在制冷，但你并不想为此挪动。
正当你局促不安的时候，他急匆匆进来了。
“怎么找了这么热的位置啊。”他抱怨道。
“空调可能坏了，我不知道。”
“来的时候找不到自行车，扫了好几辆都是坏的。每次都是这样，急着找的时候一定会找不到。”他看着你似乎在祈求你的谅解。
“嗯。”你点头，感到呼吸时肺里充斥着咖啡味热腾腾的空气。
“你是不是又生我的气了?”
“有一点。”
“我不是……”
“我知道。我理解，我也没有跟你吵架，我只是有点生气而已。等了这么久，你也要允许我生点气吧。”
想说的不想说的被你一并噎了回去。他有一丝窘迫，舌头在口腔里打了个转。
几秒沉默后，“对不起。”
你耸了耸肩以示接受，将目光投向地面的阴影。你决定你们可以开始谈论正经事了。
“你知道么，我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
“那……那就好。”
“我感觉自己活在真空里。”
“真的么?”
你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脸，“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要难过。”
“我当然难过。怎么会不难过。”
“你这样子会让我觉得我是个罪人。”
“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
“你在提醒我这个事实。”
“你不是说你毫无感觉?”
“可我不想看到你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好像我是一个大写的悲剧。”
“我……”他的脸几乎要皱成一个酸涩的柠檬了，“那我们不谈它了。我们多久没见了。”
“我没有数。”你本能地回答道。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我只是在感叹……”他亮了手机屏幕瞥了一眼，又将不断弹出的新消息关回黑暗里。“都已经不习惯这种对面而坐的感觉了。”
你在桌底下掰着自己的手指，抿了抿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你的沉默某种程度上似乎激怒了他。然而他的愤怒迅速被周遭嘈杂的声浪吞没，显得脆弱不堪。你只能隔着厚重而透明的弥漫着咖啡香的空气，看见他眼底炙热而锋利的光，刺痛着你，拷问着你，逼你说些什么。
我不是有意的。你心想。
“我今天大概真的态度恶劣，”你尽量使自己听上去更温柔，“那是……也许我其实很难过，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我明白的，我明白的。只要我们好好解决这件事，嗯?”他把身子往你的方向倾了倾。
“嗯。”你仰起下巴上下晃了晃，迅速地冲他笑了一下，“可是我得回家了，时间不早了。”
“可我们还什么都没说——”
“放心吧。”你站了起来，发觉右腿已经麻痹。你只好一瘸一拐、滑稽地走着，努力寻回混沌的那半知觉。
他三两步跟上你，“我送你。我们在路上还可以讲。”
你们沉默地走到门口，你推开冰凉的把手，铺天盖地的热浪向你袭来。你往前走了两步，转身，抱起手臂看着他。
“为什么你这么让我生气?你的话，你的一举一动，你的一切。”
“我觉得，”他有点惊讶，然后慢吞吞地，一字一顿地说，“你现在非常不理智。”
“所以你让我自己回家吧。”
“可我们还什么都没说，”他慌张地说，“我担心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
落地窗边的男孩站了起来，眼睛依旧黏在手机屏幕上，低着头往外走。你忽然担心他会一头撞上那扇过分干净的玻璃门。
你说：“不会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时，咖啡店里传来一声怪叫。你于是知道，你担心的事情终于成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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