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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肉的兔子(六) 我的眼前一黑,接着,又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是实验室的无菌操作间。她走了进去,却没有按规定消毒和穿防护服。我的意识离开她的身体,飘到房顶上。她的头顶竟然有了白发,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我看着她反锁了房门,又拉过一把椅子顶在门上。接着,她打开一只柜子,拿出一只储槽。盖子一打开,干冰特有的雾气顿时飘了出来。她用镊子在里面取出一只带盖子的尺寸很小的腰盘,打开了它。四颗红白相间的药丸就躺在里面。比她上一次向我展示的要大两三倍,上面依然有着烫金的编号。我听见她说:小瘸子,这就是我的研究成果,世界上唯一的两组长效VX Vk。我马上会服用一组,这另外一组,我会送给你,作为你听我讲了这么多秘密的回报。至于你要如何处置这组药丸,我完全尊重你的意愿。 说完,不待我有所反应,她立刻将两颗药丸丢进嘴里,连水也没有喝一口,就咽了下去。我很怀疑药丸的体积会噎到她,可是并没有。她盖上腰盘,双手递给我。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她笑了:你不想要? 我吞了一下口水:我当然想要。可是,我…… 她问:到底要不要?她的手向后缩了一下。 我终于一把将腰盘夺在了手中。 她笑了。 可是,笑容很快就僵硬在她的脸上。只见她扑到实验数据那里,飞快地翻动着——正向我的同事拍下的我核算数据时的骇人表现一般。她的口中也不停地发出短促的刺耳音节。过了几秒钟,她又冲到不知什么培养皿那里,夹着小目镜看了又看。就这样,她在无菌室里弄得人仰马翻。过了一两分钟,她突然坐在地上,眼神直直地望着前方,不说话了。 我问:陈……姐,您怎么了? 她像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怎么会没有想到呢?只有我变快了是不够的呀,其他东西是不会变快的。我给自己造了一个炼狱,一个炼狱! 我发抖地问:怎么会是炼狱呢?我觉得效率提升了是好事啊! 她看了看我:你不会懂的。你们这些研究石头的,根本不需要效率。 我有点儿生气:是,你的那些破细菌还是一夜只能长大一点儿,可是…… 她打断我:别说了,我知道你明白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思考。 我沉默了。过了一两分钟,她对我说:没有意义了。我的生命失去了意义。一切都该有个了断了。你不是要看他怎么死吗?跟我来吧。 她拿出一截塑料管,一只塑料桶。我们走出小楼,走到院子里。她径直走到那辆破卡车那里,拧开油桶盖,把塑料管的一端插进去,然后把另一端含在嘴里,用力吸了几下,直到黑乎乎的油流了出来,她咧着嘴冲我一笑,一嘴的漆黑。然后,她把冒着油的管口插在了塑料桶里。 她用意识告诉我:这是我曾经做过的事,我只能重复做一遍,什么都改变不了。三天前,在我和同事们庆祝这两组药的成功的时候,阿德,他偷偷毁掉了全部的实验数据,所有的备份都被他烧掉了——他希望世界上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是VX Vk的受益者。而且,他还毁掉了原始的菌群。那是我从X国带来的菌种,世界上再也没有这样的菌种了。想要重新培育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它是完全不可控的变异种,是整个实验的基础。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小楼。爬上三楼,从走廊尽头的111房间开始,她非常有技巧地把黑色的油浇在地上。111房间的床上,正躺着阿德,他背对着她,睡得很熟。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用意识提问:孩子呢? 她皱了皱眉头,默默答道:我送他下山了。有一天,他看到了阿德处理“兔子”肉,之后,他就再也不肯吃饭了。没有办法,我只好把他送到了山下的一个远亲家里。他哭啊、哭啊,扒在行李箱上不停地哭。我现在一想到他,依然满脑子都是他的哭声。 说话间,她已经在整栋小楼里洒满了黑色的油。我跟着她退出小楼,她划了一根火柴,丢在那油上。火焰腾起,以飞一般的速度蔓延开去。她迎着火焰又一次走进小楼。 我问:您这是要干什么? 她说:别说话,用心看,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实结局。 她在火焰中行走,衣服、毛发和皮肉渐渐都烧焦了。可是她的步伐那么从容。她走上三楼,用被烧得黏在一起的手指推开111房间的门。房间里满是黑烟。被褥和窗帘都着火了。她站在那里看了几秒,突然发疯一样一把掀开了正熊熊燃烧的被子。被子下面是一张头皮,显然是新近削下来的。头皮里面塞着几条毛巾。伪装成身体的是一件厚实的军大衣。 她看向写字台,那上面有一封信。在火舌吞噬它之前,她将信抢到了手中。她手口并用,终于打开了它。我和她一起看去,那上面写着: 我知道你已经偷偷吃了一组药。你违背了诺言,我走了。姐,今生来世,再也不见。 ——德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直到火焰吞噬了整个房间。 她终于像一只破麻袋一样倒在了地上。 我问她:你就准备这样等着被烧死吗? 她一动不动地对我说:这是发生过的事,我要告诉你事实,只能让它再发生一遍。 我说:可是我记得你说过,着火的时候,你抢救实验资料,被房梁砸到了腰,还瘫痪了。 她对我说: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你知道,阿德跑了以后,我想了无数种杀掉他的办法。在我漫长的意识态生命中,我几乎把每种都试了一遍。你知道的,服用了VX Vk之后,我的思维变得异常强大。在意识态的世界里,我拥有无比强大的能量。如果我愿意,我可以每天杀死阿德一万次。但是,我杀死的,也不过是他留在我心里的影子……后来有一天,我原谅了他,也放走了他的影子。至于抢救资料——其实没有什么资料需要我去抢救了。阿德只留给我一些我在闲暇的时候做的化妆品实验的资料,他说那是安全的。哼,那些东西跟我的长效VX Vk相比,都是一堆牛屎。 我问:可能性?到底什么是真的? 她答:你该走了,小瘸子。这楼要塌了。 我急道:可是我还有好多问题…… 她突然推了我一把:快走!再不走,你就也要被烧死了! 这一推,仿佛将我推入了万丈深渊。风擦着我的身体,裸露在外的皮肤都火烧火燎地疼。又有什么东西用力打着我的脸。过了足足几分钟,我才缓过劲来。睁开眼睛,穿着制服的人们正抬着我往电梯里冲。我扒住电梯门: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我的声音很嘶哑。 一个粗粗的声音说:她醒了!诶,你别乱动啊! 我从担架上跳下来,这才发现,是几名消防员。在确定我完好无损后,他们告诉我,我家里着了火。我挣脱他们冲回家里,闻到刺鼻的烟味。火已经灭了。我问他们:是什么东西着了火? 他们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没有发现任何东西着火了。不论是木质的衣柜和书柜,还是易燃的落地窗帘。燃气阀关得好好的,一切都没有被焚毁的痕迹。可是依然有未散尽的浓烟,房顶也有些焦黑。 我问:是谁给你们报的警? 一名消防员打电话回去问,然后告知我报警电话隐藏了号码。 消防员们满腹疑惑地离开后,我拿出手机,看到时间离我上次清醒时,又过去了四天。我打电话给李同事,犹犹豫豫地问他,我是怎么下山的。他诧异地说:不是前几天我给你送回来的吗? 我再问:那第二次呢?第二次我怎么回来的? 他问:什么第二次?项目都结束了啊,大家都撤了! 我拿着手机,抖如筛糠,半天摁不准结束通话的红色按钮。 过了很久我才彻底平静下来。又到了晚上。我开始彻彻底底地清扫房间,这是我长久以来唯一用来舒缓压力的最有效方法。我擦了地板、柜子和玻璃,清理了一切能清理的杂物,消毒了一切需要和不需要消毒的东西,最后,将我的双肩包兜底一倒,里面的东西都被我倒在了地板上。有什么东西骨碌碌滚远了,我用余光一瞥,是一颗很大的红白相间的药丸。我在地板上的一堆杂乱物品里一拨,另一颗药丸也立刻被找到了。 我把它们拿在手里,药丸似乎受了潮,轻轻一摁就变形了,而且有些粘手,我的指纹也留在了上面。 ——陈女士真的把药丸给了我。不知怎地,我无法自已地大哭起来。 再次上山已经是一周之后了。这一周的时间里,我动用了一切可能的关系来彻查关于VX Vk的一切蛛丝马迹。可是没有任何文件或者文字性的记载,能证明曾有这样一项研究。它就像在那个年代的很多前沿又带有中世纪魔法色彩的所谓科学研究一样,最终像烟雾一样消散在时光之中。 在那次崩溃大哭之后,我去社区诊所接受了三天的补液,治疗轻微的电解质紊乱和快速补充能量。再次恢复活力后,我又一次上了山。 大叔家的大门紧闭,门上夹着一张字条。陌生粗犷的笔迹:父急病,外出,找我请到XX镇XX医院。 我找到了那家医院,见到了大叔。他正陪着他的父亲,削一只绵软的梨给老头吃。看起来老头恢复得不错,两人与我寒暄一阵。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我把大叔叫到门外,问他,里面躺着的那个老头到底是谁?大叔说:是抚养我长大的养父,但我一直把他当亲生父亲一样。 大叔问我到底有什么事,我谎称把一份资料落在了山上。大叔解下钥匙给我,我拒绝了。留下了电话号码,约好大叔回山里之前会联系我。 我告别了他们,但是并没有走。到了晚饭时分,大叔端着饭盒离开了。我来到了老头的床前,看着他。老头也看着我,很久之后,他冲我笑了。 我没有猜错,他就是阿德。虽然他早已耄耋,头发和牙齿都掉光了,可是他笑起来依然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所以,在刚才寒暄时,他一直面无表情——也许他就是这样面无表情了整整一生,才骗过了房东大叔。 他对我说:你身上有烟火味,那是我姐的味道。你是活人还是死人?还是跟我姐一样不死不活?是她让你来找我的? 我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他轻轻地问:我姐……她是不是要死了? 我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他说:我说过,跟她永不再见……永不再见……只有她走了,我才能去…… 我看着他浑浊的眼睛,大滴的泪水正在涌出。 我叹口气,拉过他的手,将那两颗药丸放在他的掌心。 他再一次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与此同时,饭盒掉落的声音在我们身后传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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