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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吴起毛野人的传说之童年记忆！
景周原创图文
引言
相信每个吴起人童年都听过这个故事。
吴起地处黄土高原与毛乌素沙漠相结合地带，土地荒芜而干旱、人烟稀少、人性直爽，也许是高原氧气稀有的缘故，这里人说话鼻音重，毛野人被叫做毛夜人。毛野人是个甚？白于山人迷信，小时候小孩子得病大人要“扣夜蜢子”，童年将毛野人和扣夜蜢子（一种巫术活动）联系在一起。
毛野人故事是关乎亲戚、关乎生命起源和安全、关乎机智勇敢与敬畏……全部隐藏其中。
吓唬小孩的利器
毛野人故事是白于山人吓唬小孩的利器，相信每一个人小时候都被这个毛野人吓唬不轻。白于山毛野人的故事有各种版本，童年时父母讲述的毛野人故事时断时续、不很完整，更多时候故事是用来吓唬不听话小孩子的。兄弟姐妹多的时代，不听话淘气时妈妈会说：毛野人来啦！淘气的小孩马上听话。
兄弟姐妹多的年代，这种吓唬式教育方式是源于父母对孩子的爱吧：害怕孩子不听话从崖畔掉下妈会说崖畔下藏着毛野人；对深井好奇爱在深井旁玩耍妈说井里藏着毛野人……
干旱少雨的白于山区，水井是整个村庄的中心，水井旁永远是村庄最热闹的地方，随着辘轳的摇动，井绳一头吊着的水桶从井中绞上一桶井水，好奇的童年会爬在水井旁看大人们神气十足摇动辘轳，那个用老木桩做成的辘轳我是摇不动的，那条井绳是皮匠石二爷最好的手工艺品，井绳密匝而有序缠绕在辘轳上，井绳一头垂入深不见底的水井中永远望不到头。
妈不让我们到井旁玩耍，说井道有毛野人！
井道旁担水人摇动辘轳的声音、羊群喝水的声音、牛骡争抢喝水打架的声音……井道热闹的场景吸引着孩子，况且井道旁是可以肆无忌惮、痛痛快快玩一次那个大木槽里清凉井水的地方。
缺水的白于山，妈从小教育我们不准浪费水，水井旁那槽被牛羊喝剩下浑浊的井水是那样吸引孩子们。
崖畔、井道……总之有危险的地方妈妈总会用有毛野人来吓唬我们不准去那些地方玩耍。
毛野人从哪里来
毛野人从哪里来的？童年总想问个究竟。妈说毛野人是从脑畔后面来！大人们不理解孩子想问的问题，或者故意岔开问题。一会说毛野人从脑畔山后来；又会说人是毛野人进化来的、毛野人是人的祖先……既然是人的祖先怎么会吃人？童年不能理解大人们的一些说辞。
脑畔山上有一条残破的土长城，土长城下是一条四季浑浊的小河，村庄人将长城叫“边墙”，把拦腰暂断长城的小河叫“沟湾”。大人说脑畔山后更远的地方是内蒙古大草原，那里羊马成群、野狼野猪出没……那儿人过着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住帐篷、放牛羊、喝牛奶！
那个水草肥美叫内蒙古的地方，也许就是毛野人的老家，白于山人也许是蒙古人和汉人共同繁殖的后代，是会骑马打仗匈奴和汉人结合的后代……想象中也许毛野人从脑畔山后草原而来，它们藏在边墙山上土墩里？它们是如何从“沟湾”那条烂泥滩中跨河而过来到村庄？傻傻的童年分不清故事与现实，会将故事情节安放在真实环境中。
夜晚，我们兄弟三人睡在土炕上听妈妈有一句没一句讲毛野人的故事：说从前有三个小孩和你们一般大，妈妈去外婆家坐娘家，出门前安动（方言嘱咐）好不是妈妈不准开门。可妈妈在去外婆的路上遇到了毛野人……
外婆家在很远一个地处白于山腹地叫梁伙场的地方，交通不便利的年代，去一趟外婆家实在太不容易了，最好的交通工具是毛驴拉架子车，毛驴要提前从生产队借来，大多数要靠走，20公里的路程要走多半天。妈几乎不坐娘家，外婆家我更是很少去。
妈走着走着遇到毛野人，毛野人把妈吃了假装成妈妈……
静静地听妈讲述毛野人在路上吃了坐娘家的母亲，这种残忍而血腥故事场面总是让幼时的我害怕而伤心，不知不觉让我们对生命有了最初的认识，对是非对错有了主观的判断；一种悲悯情怀、是非观念不知不觉潜化在幼小的心灵。
金指甲银指甲
故事中毛野人怎样吃掉母亲记忆中已经模糊，只记得妈讲述中毛野人要为妈抓虱子骗取了妈妈的信任，童年时缺水，白于山人很少洗头，几乎每个人头发中都会藏着几个虱子，小孩头发中虱子更多，头发根下藏着虱子和它们的儿子——村庄人叫叽子、样子像小芝麻大小、白白的东西。
长大后重新阅读这个故事，不同版本整个故事情节大同小异，唯有小时候听到的这段故事情节有很大出入，也许是留传于白于山这个故事人为添加了这段情节：白于山太缺水了，用水奇缺、没水洗头，人和人最信任最亲密的事是相互抓虱子，只有抓虱子毛野人才会取得坐娘家路途中妈妈的信任。
金指甲银指甲，一指甲掐的脑子白花花！这句顺口溜是这段情节最不能忘记的部分。人脑子是白色如豆腐一般的东西、血是红色！故事让童年对身体有了一些最初的认识。
一些故事细节不能记得，总之毛野人是个大坏蛋吃掉了妈妈！在既愤怒又害怕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饥饿童年
晚上毛野人装扮成妈妈来叫门。我和两个哥哥钻在被筒中屏住呼吸想象着毛野人站在窑洞木门前骗开门的样子，在即紧张又期待又害怕中不知不觉入睡。
妈的故事中老大叫门拴拴老二叫顶针针老三叫木墩墩，不知道毛野人怎样骗开了门，妈讲的故事在童年记忆中太久远这个环节已经模糊不清。
这三个小孩的名字记得很清楚——门拴、顶针、木墩这些东西是白于山最常见的物件。
毛野人终于叫开了们，半夜摸黑偷吃着孩子妈妈的骨头，老大和老二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头，老三最小已经熟睡。两个大一点的孩子问“妈妈”吃什么东西，也想吃。
从小饿肚子，夜晚妈讲到这里时下午饭早已经消化殆尽，肚子饿的咕咕乱叫，能有吃的东西多好啊！既愤恨毛野人吃了母亲、又羡慕毛野人半夜有吃的，这种愤恨和羡慕的心情交织，让童年的情感逐渐丰富！兄弟们偷吃时被发现会调皮说一句：吃的绊（方言磕）牙豆豆！
只能咽口水听妈妈讲着故事——没有零食、没有方便面、饼干、袋装奶，那怕是炒玉米粒或者煮熟的山野蛋都没有一颗。只能干饿着等天亮后妈做每天不变的“然饭”早餐。
你外婆给的绊牙豆豆！小孩咬不动。毛野人享用着被掐死妈妈的尸骨，编织各种理由不给孩子吃。
胖的挨妈睡，瘦的挨墙睡
老大老二察觉“妈妈”是毛野人假扮，想办法逃离，只有老三木墩傻傻问：谁今晚挨妈妈睡？兄弟姐妹多的年代，挨妈睡是兄弟姐妹争夺的“权利”，往往是老小挨着妈睡。
胖的挨妈睡，瘦的挨墙睡！
这些朗朗上口的谚语式讲述是白于山民间故事的精髓，简洁的句子现在依然记得。平日里挨着妈睡的是老三，毛野人一反常态的做法终于让三姐妹有了警惕，识破了毛野人本来面目，三姐妹借故离开毛野人控制。
妈妈讲的故事中，逃脱方式和童年居住的三孔窑洞和土院子每一处地方都有关系：
三个孩子借口要巴屎（童年从不会用文雅的词说出这些生活中最基本的需要）要尿尿！
毛野人让到炕脚巴尿——炕脚怕炕神怪罪！到脚地下巴尿——怕土地神！到前窑巴尿——怕巷巷神……妈将家里所有的地方罗列一遍编入故事，我们兄弟三静静听妈妈的讲述。三个机灵的孩子借口害怕这些地方有神灵怪罪，脱离了毛野人控制。土炕神、土地神、巷子神、窗棂神、院墙神……妈的故事会罗列出一大群神灵，院子和窑洞里每一处地方似乎都有神灵庇佑。
真有这些神灵吗？当我最需要帮助时这些神灵真会像妈妈故事中讲的那样庇佑我们吗？这些神灵真的如妈讲述中隐藏在墙脚、门缝和窗棂、院子中吗？
对自然的敬畏、对老院的依恋与神秘在童年心中悄然种下。
会爬树的村庄孩子
老大老二老三找各种理由逃出窑洞，他们来到院墙外一棵大杨树，爬上了硷畔上的这棵大树。
童年时，父母的院子除过三孔窑洞和院子墙角用草坯盖的一间驴棚、院子中间一眼山野（方言洋芋）窖外，没有一棵大树，白于山这种半沙漠化的土质不适合生长高大的树木，脑畔和硷畔土坡只会生长一些耐旱低矮的红柳。
三姐妹爬上的那棵树有多高大？毛野人不是会爬树吗为什么不上树抓他们？
童年时猜想那个毛野人真是个笨笨，一棵树会有多高不能爬上。要知道，村庄里每一个孩子都是爬树高手，一些女孩子也会爬山上树。即使最笨的小孩不能计算出100以内的加减法但爬树各个是能手，村庄最高的五月杏树和那棵老榆树都是我们征服的对象：白于山迟来的晚春，老榆树上的榆钱是童年饥饿肚子的安慰；初夏五月，五月杏由绿变黄，谁能摘到最高树枝上那颗最大、成熟最好的杏，谁将是最幸运最勇敢的孩子。
东借一碗油西借一碗油
东借一碗油西借一碗油，抹一抹上一上！白于山这个故事顺口溜句子多。三个孩子哄骗要上树的毛野人，机灵的他们告诉毛野人秘诀——抹油上树。
毛野人等不到三个孩子返回窑洞，发现孩子爬上了大树，毛野人想上树抓孩子，三孩子出了主意让毛野人抹油上树。
童年时满是好奇：油岂能是这般容易借来的？！
村庄家家户户吃油是每年春节前宰杀的一头肥猪，将肥猪膘炼成猪油用饭罐贮藏起来，或者是用一种叫麻子的植物在油坊换成清油贮藏在瓶子里，一年用油是限量的！猪肉和清油是一家人最珍贵的家产，不会轻易外借。东借一晚油西借一碗油，抹一抹上一上是不是太容易，太浪费了！童年我这样想。
妈说树皮抹了油后越来越光滑，毛野人上到半棵树时掉下来摔死了！后来，毛野人尸体埋在菜园子变成一棵大白菜……以至于我每次路过井道边菜园子时看到一棵大白菜比别的菜高出许多，我怀疑那棵菜是不是毛野人变的！
货郎客串了故事
故事演绎的越来越离奇，货郎客串了故事。
村庄来了货郎子买走了这棵菜，白菜在货郎担子变成一群小毛野人。上世纪白于山村庄少不了货郎出现，他们挑着一副担子走乡串户贩卖一些针头线脑。故事最后是毛野人越长越大货郎挑不动担子，货郎将毛野人摔死，只留下一个最小的当了他的儿子。
童年对故事不甚明白：小毛野人怎么做了货郎的儿子？他们是怎么相处的？小毛野人长大后还会吃人吗？故事倒是符合童年想象中的货郎形象：他们和毛野人是村庄外来者，货郎是能带来期盼与诱惑的外乡者，想象中他们没有家没有儿子，毛野人做他们的儿子最合适不过。
故事嘎然而止，没有后续。
毛野人的故事在童年心中留下敬畏、人伦和对生命的好奇与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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