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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特拉斯堡的刚刚建好的大马路上,几十个人跳着舞、转着圈圈、先是左脚跳,再是右脚跳,大声呐喊。七月炙热的太阳在他们身上,仿佛汗水中的小太阳,一颗一颗。你或许以为他们在庆祝或是狂欢。但你走进这些五百年前的穿着麻布衣服的法国人的时候,你或许会感到深深的不安。他们的手臂在抽搐,身体在疯狂地痉挛。他们衣衫褴褛,汗流浃背。
当你向他们的眼睛看去的时候,那些如同丧尸般的无神的玻璃珠里渗透了无数密密麻麻的血丝。他们不是舞蹈者,是通灵者。
在刚好五百年前,也就是1518年的燥热的七月。是的,在这个极其寒冷的冬天去追溯500年前的燥热的夏天是一件令人感受到双重不适的事情。这场瘟疫发生在如今法国莱茵省的省会斯特拉堡(Strasboug)。这场瘟疫也被后人称作“舞蹈瘟疫”。在许许多多关于那个夏天的奇异瘟疫的记载和后世的传言中,这场瘟疫或许因为舞蹈开始,也或许因为舞蹈而结束。
本地法学家Johann Shilter在两百年后的编年史中据说找到了一首属于那个瘟疫年代的民间诗歌:
几百个斯特拉堡开始 跳舞 跳舞,女人和男人。在市集中,在小巷和大街,白天和黑夜,他们什么都不吃。直到最后,疾病离开了他们,这种痛苦被称作圣维特舞蹈。属于那个时代的特点总会把疾病和犯罪归咎于女人身上。在很多后世的历史中,这场瘟疫都开始于一个女人。在7月14日,这个叫做Frau Troffea的女人在她家门口的鹅卵石街道上开始跳舞。无视她丈夫的劝导,她持续跳了几个小时,直到天黑。这位女士最终瘫倒在路上。然而天亮之后,她继续起来跳舞。到了第三天,各色各样的人:小贩、乞丐、朝圣者、以及牧师和修女,都开始来看着她跳舞。
那时候,神职人员觉得她被圣维特诅咒了。然而,事情超出了他们的预测,数十人都开始模仿她的舞蹈动作,一起开始了无休无止的舞蹈。随着夏天的推进,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舞蹈的行列。医生协会则指出这是“一种自然疾病,原因是过热的血液”。在当时流行的体液理论的支持下,医生协会或许会建议舞蹈者进行放血治疗。但是,他们给出了相反的建议:让他们自由地跳舞。
建筑师Daniel Speckling,在他的16世纪的编年史中记录了医生协会的后续做法:当局按照医生协会的建议要求商贩们把自己的市场改造成临时舞池,并在卖马市场和粮食市场中搭建了一个大木台子。目的就是让他们继续跳舞。其理由嘛,便是,只有让他们继续跳舞,才能尽快结束圣维特的诅咒。为了加快速度,当局还请来了数十位乐器表演人,他们带来了鼓、小提琴、喇叭等等乐器。
Peter Breughel’s 在1564的一张绘画,描绘了同年在Molenbeek的舞蹈瘟疫的状况。一时间,如同狂欢节,舞乐升平。
然而,在另一本编年史中(被History of Madness 引用的Imlin family的编年志)则记载到,当时每月有超过四百人感染这个舞蹈瘟疫。
很快,当局的理事会就下令禁止舞蹈和音乐。但是属于那个时代的常态,这个禁令涉及到了所有的公共舞蹈和音乐。到了九月,所有舞蹈和音乐都被禁止。但是对于那时候的欧洲南方来说,没有舞蹈和音乐,人们如何结婚?如何办丧礼?如何狂欢呢?
1642年Hendrik Hondius的木版画,可能基于Peter Breughel在1564年的绘画Sebastian Brant (也就是《愚人船》的作者),当时的斯特拉斯堡的总督,详细说明了这个音乐和舞蹈禁令的例外情况:“如果尊贵的人(上等人)需要在自己的房子里举办婚礼或者庆祝第一次弥撒,他们仅可以使用弦乐器,但是绝不能使用手鼓和鼓”。在那个时代,或许打击乐是被认为更容易带来狂躁症吧。
此外,当局命令将那些跳舞跳得最凶的“疯子”捆起来,放进马车里,然后花费三天时间拖到圣维特的神社,据说在哪里,Frau Troffea得到的治愈。
在那里,他们得到了祭祀的治疗。在被像沙丁鱼一样捆起来的人堆中,牧师将十字架放进他们手里,给他们穿上红色的鞋子,然后将圣水和精油涂抹在他们的鞋上面。这场仪式在充满香气和拉丁语咒语的氛围中进行。
这场瘟疫在这样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治疗中慢慢结束。据说,死亡人数高达几百人。
如果不是愤怒的圣维特,或者是过热的血液,这些瘟疫到底是什么导致的?
第一类解释(帕拉塞尔斯(Paracelsus)的厌女解释):
Paracelsus,或许很多学法律、医学或者欧洲史的朋友会了解。是一位中世纪瑞士的医生、炼金术士和占星师。他的主要理论就是人类是由灵魂(硫磺)、精神(水银)、以及肉体(盐)这三个元素组成的。也有很多人认为他将医学和炼金术结合的尝试,奠定了今天的医疗化学的基础。当然,这种追认祖师爷的做法,往往比较简单直接。
他认为这场瘟疫完全是由性欲引起的女性的“自由、猥亵和低下的想法”。这场舞蹈完全是“欺骗性的,给人一种真生病的假象”。当然了,他算是在当时比较反传统的,至少他没有认为这是超自然力量的诅咒,而是认为来自疯狂的大脑的驱使。但是,这位出了名的厌女主义者,似乎并没有那么公正地对待这个问题。
第二类解释(致幻物质):一些历史学家认为类似斯特拉斯堡舞蹈这样的频繁出现在中世纪欧洲的舞蹈瘟疫是由黑麦茎上的霉菌造成的。这些物质会造成抽搐和幻觉——曾经有段时间也被称作安东尼的圣火。然而,历史学家John Waller则在其09年的那本《A Time to Dance, a Time to Die》中驳斥了这种观点,因为黑麦角霉菌致幻之后,似乎大部分人没办法连续跳舞好几天,至少是四肢无力的。
Waller对于那个时代的仔细研究至少揭露出这些有意思的点:跳舞的主要都是穷人,而这种歇斯底里的舞蹈从1374年到1518年之间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几乎每年都会发生,而且都在神圣罗马帝国的西边缘发生。这期间,连续的不稳定的政治安全、连续多年的糟糕的收成,以及以斯特拉斯堡为特例的极度的闷热潮湿的气候,普遍流行的梅毒,等等,让穷人的痛苦不断积累和发酵。也许这种疯狂的舞蹈或许出于对圣维特的诅咒的迷信,发展出极具传染性的集体行为。Waller如是说道:“那些狂热分子的想法不断被内化,被扔到他们最深刻的恐惧的暴力海洋之上。”
老本行解释(Conventional 人类学):
其实传统人类学向来都有研究“跳大神”,巫术,或狂喜状态(通灵状态)的传统。很多时候,人类学家会专注所谓“altered state of consciousness" 另类精神状态,常见的研究包括对spirit possesion (灵魂附体), trance(恍惚状态), 以及healing(治疗)的具体宗教或民间行为的分析。
在一项完成于1968年的针对488个跨文化社会的调查中,90%的文化群体有某种进入恍惚的宗教行为或者医疗行为(Bourguignon, 1968 等。在中国的诸多民间行为中当然也不乏相似者。
直到近几年,广西东部部分接近粤方言和客家方言的区域都常有祭祀真武大帝或者华光大帝的活动,其中,一些祭祀当天的被选中的要进行附身的人也会进入类似trance的状态。将铜剑穿过自己的脸颊,而不感觉到疼痛。整个仪式可以持续一天。在现场,也有不少人可以随之进入一种超验状态。
如果顺着集体性另类精神状态的思路看待瘟疫舞蹈这件事情,其实也蛮好解释的。在很多地方,人们要么是在仪式过程中通过集体行为或者药物干预进入超验状态,要么很多时候,也因为集体性经历过大的压力(生存、族群、疾病压力等)的时候,无意识地集体进入恍惚的超验状态。一旦进入这种状态,他们对于痛苦、疲惫的大脑反应会变慢,甚至感受不到疼痛和疲惫。
其实我们没有必要将舞蹈瘟疫和很多偏远地区的宗教或者殖民时期的苦难行为比较。拿来和现在的很多酒吧行为比较也未尝不可。有些人在持续泡吧和狂欢之后,也感觉不到疲惫。我曾经就认识一个可以连续夜店狂欢一周不停止的哥们。
大致抄袭的资料来源:
Bourguignon, Erika. 1968. A Cross Cultural Study of Dissociational States. Columbus, Oh.: Research Foundation, Ohio State University.
Bourguignon, Erika, and Thomas Evascu. 1977. “Altered States of Consciousness Within a General Evolutionary Perspective: A Holocultural Analysis.” Behavior Science Research 12 3: 197–216.
H. C. Erik Midelfort, A History of Madness in Sixteenth Century Germany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Waller J. A time to dance, a time to die: The extraordinary story of the dancing plague of 1518[M]. Icon Books,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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