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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故事 逆光少女
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遗憾……
或许，是没爱过什么人吧。
逆光少女
作者 吴端端
01
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细碎地撒了一地。草坪上一只壮硕的金毛正和小主人玩耍，追得那胖胖的小女孩一边跑，一边咯咯地笑。
林梳子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阳光遍身，却毫无暖意。
她呆呆地望着手机，刚刚和医生的对话在她脑海里回旋，挥之不去。
“不要放弃希望，我们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心脏供体……”
“医生，我还能撑多久？”她直接打断了对方的安慰。
医生沉默半晌，终于低声道：“三个月……”
他没有说谎，一如最初确诊时一样，医生的语气总是充满悲悯，现实却又那样残忍。
林梳子的稀有血型注定她很难等到匹配的心脏供体，她无数次期望医学的发展可以出现奇迹。然而，大限在望，奇迹却那么冷酷，并不露面。
好在，林梳子对这个世界了无牵挂。
没有思念的人，没有放不下的事。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遗憾……
或许，是没爱过什么人吧。
“噗”，一个球飞过来，落到她脚边。大金毛兴奋不已，猛地朝林梳子扑过来。
林梳子躲避不及，手机一下子落在脚下的石板上，碎了。
大金毛叼到了球，晃着肥胖的身躯呼哧呼哧走远了。小女孩却一脸惊恐，晃着肥胖的身躯战战兢兢走过来。
“姐姐，您的手机是不是摔碎了？对不起，我不该把球往这边扔……”她清澈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泫然欲泣。
林梳子望见远处女孩的父母向这边张望，突然意识到她或许要被责骂。
算了算了，一个手机而已，就当是自己留给这世界最后的善意。
“没事，姐姐本来就要换手机了。”
面对小女孩感激的笑意，她落荒而逃。
02
营业厅里，各式各样的新款手机让人目不暇接。林梳子却兴致懒懒，眼下她看不得一切生机勃勃，生命的最后三个月，请容她放纵颓丧。
“小姐，您要买手机吗？”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林梳子抬起眼睛，发现营业员那张好看的脸庞上隐约有光，微笑亦是治愈的。
“这边都是最受欢迎的爆款机呢……”营业员依旧在温柔地介绍，声音特别好听。
只是林梳子并不想看。越是华丽的手机，对她此刻灰暗的心境越是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反讽。
“就那只吧。”她随手一指角落里某只灰头土脸的丑手机。
营业员居然没有惊讶，而是语气真诚：“小姐您蛮有眼光的。虽然这只手机样子不是特别时尚，但它超长待机，很实用。”
超长待机？林梳子心中一动。
“它能待机多久？”
“一个月。”
果然很强悍。想起自己的余生，也不过是手机充三次电，林梳子觉得这事很有趣。
“就它吧。”
“小姐，今天我们搞活动，买手机还送一个吉祥号呢。”营业员微笑着说。
挺好，林梳子是打算放纵颓废的人呢，换个手机号可保自己与世隔绝，这算是天意？
03
出了营业厅，先前的暖阳竟不知不觉隐去，一阵乌云压城而来，地上的树叶随风而起，打在林梳子的小腿上。
夏日的天，果然孩儿脸，变得快啊！
不远处，公交车徐徐进站，林梳子奔跑过去，跨上公交车的那一刻，她捂住胸口，脸色苍白——忘了自己不能剧烈运动了。
“姑娘你没事吧？”一位乘客立即上前扶住她。
“谢谢，我没事，跑急了。”林梳子声音嘶哑，在乘客的搀扶下坐到座位上，低声道谢。
车窗外，大雨倾盆而下，路人惊惶四散，各自寻找避雨之处。只片刻，车窗玻璃上就被雨水打得混乱一片，再也看不清外头的街景。
握着手机，林梳子随意地翻看屏幕，一时也想不到要通知谁。
她是弃婴，在孤儿院长大。被人捡到的时候，身上挂着一把小小的黄杨梳子，这便是她名字的由来。至于被遗弃的理由，亲生父母没有说，但也不难猜。
遗弃一个身患严重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婴儿，不管是出于生活窘迫，抑或是不愿直面孩子的死亡，林梳子都没有记恨他们。
从出生便预知了死亡，她早已豁然，在多年浮沉中，学会了尽量将人生过得美好，用善意的眼光看待每一个人。
不由的，她伸手将脖子上细细的棕色绳子拉出来，摩挲着陪伴了她二十五年的小梳子。这梳子雕刻精美，只有半个手掌大，因为常年贴身佩戴，那黄杨木已显现玉石一般的油润，闪出细腻的光泽。
这是父母留下的唯一纪念，沾染了她短暂的生命气息。
和往常一样，只要手指一触到这梳子，林梳子的内心就会平静下来。混沌的脑子终于逐渐清晰。
她往医院打了个电话，更新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挂机后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没联系同学、没联系同事，却联系了医院……
林梳子，终究还是想活下去啊！
举起手机，将水迹纵横而迷离的车窗玻璃当背景，她将小梳子抵到腮边，微笑着自拍了好几张。
她要尽力留下最后的痕迹，哪怕这微笑带着难以掩盖的凄楚……
她也是美的。
04
暴雨逐渐收去，夜幕降临时已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林梳子在电脑前查询着旅游攻略，她从之前的颓然中清醒过来，想要尽可能地让最后的时光过得丰满而有意义。
突然，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林梳子一愣，旋即激动起来。只有医院知道她的新号码啊，莫非是心脏供体有了着落？
颤抖着接通电话：“喂……”
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小菲，你不厚道啊。哥在酒吧等你一个多小时了，放鸽子呢？”
林梳子心一沉，失望袭来：“不好意思，你打错了。”
“别忽悠我，你肯定是看上小珂了，早看出来你们眉来眼去。你他妈玩我呢，不想来早说！”
林梳子深呼吸，努力压制着不悦：“我不是小菲，你真的打错了。抱歉。”
还以为是医院的电话，这希望骤来又骤去，心情也被乱七八糟的电话搞坏。尽管电话的那头对方还在骂骂咧咧，林梳子果断地挂了电话。
哪知道，才放下手机，居然铃声又响。
饶是林梳子好脾气，怒火也有些上攻，也没仔细看来电，直接就吼：“跟你说打错了，你烦不烦啊！”
电话那头沉默数秒，出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杜语菲，是不是有人骚扰你，把名字告诉我，明天我就让他下不来床。”
这不是刚刚的小混混，这是另一个小混混啊。
林梳子将五指插进长发，无奈道：“你打错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拜托，这号到我手里才几个小时。”
“怎么可能！”对方不死心，“我是小珂啊，你躲谁也不至于躲我吧？”
呵呵，原来这位就是小珂，没想到打错电话还能打出个连续剧。
看来不是人家拨错号码，而是这号码之前有主？
虽然对方是小混混，但林梳子还是好脾气地耐心解释：“我下午才办的新号，我也不知道这号以前有主人。但我真的不是什么杜语菲，你难道听不出声音吗？”
小珂居然笑了：“你的声音，我烧成灰都听得出来啊……”
什么鬼，这孩子语言能力够呛，林梳子是文字编辑出身，听到这样的形容不免职业病又犯了。
正要纠正他，对方居然又说：“杜语菲，拜托你说谎也过过脑子，晚饭前还给我打电话呢，现在告诉我下午办的新号。切……算了，你爱装就装吧，反正你总是鬼话连篇，谁让我就吃你这套呢。等你明天正常了再找你，回见。”
这回爽快，对方主动把电话挂了。
林梳子倒纳闷起来。她是午后办的新号，怎么对方说晚饭前还通过电话，这明显不合常理。
而且，接连两个电话，都没有听出自己的声音不是他们要找的“杜语菲”，小珂甚至说出“烧成灰”那样的狠话。难道，自己的声音和那位“杜语菲”很相像？
用同一个号已是匪夷所思，连声音都相像，这似乎太过巧合了。
心中一动，林梳子按着刚刚小珂的号回拨过去，电话里却是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怎么可能？林梳子赶紧找到第一个号码回拨，居然也是同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那两个活生生的电话啊，声音还仿似围绕在林梳子耳边呢，怎么就像一场梦一样，这样奇幻飘渺？
细雨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将林梳子从恍惚中唤醒。
林梳子抬眼望去，窗外竟出奇地明亮，一轮圆月已挂上树梢，清辉洒向人间，竟将雨丝映出一道道隐隐约约的光芒。
这是多么神奇的夜啊，东边月出，西边细雨。难道，是这奇异的天相之下，出现了奇异的电话？
林梳子拿起手机，再一次摩挲着，心中竟开始期待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
突然，她发现手机屏幕上有个APP，图标便是蒙着细雨的圆月，APP的名称叫“异境”。
这是预设的APP，她之前并未过多留意。只是这一刻它与环境如此高度契合，是一件多么奇妙而又神秘的事啊。
异境。此情此景，不正是梦幻般的“异境”？
强烈的好奇心驱动着林梳子，她伸手，点开了APP，手机屏幕上骤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啊——”林梳子惊呼出声，下意识捂住了眼睛……
05
“就你信她的鬼话！书不好好念，在家就躲在房间里不干好事，一出去就跟不三不四的人勾搭。都几点了还不起床，你去叫她出来！”杜明生瞪着眼睛咆哮。
“哪有不好好念书……”妻子孙蕙英不服气地嘟囔，“我们小菲好歹也考上了雅德学院。”
“考上？沾了学校合并的光去了雅德学院，也好意思说‘考上’，看看你女儿的德性，想想你被学校找了几次了，也不嫌丢人！”
杜明生说罢，拂袖而去。留在屋里的孙蕙英只敢暗暗吐槽：“呵，说得好像不是你女儿一样。”
吐槽归吐槽，看了看时间的确也不早了，孙蕙英转身跑去杜语菲房间，习惯性地一扭门锁，房门竟然应声而开。
孙蕙英颇为意外，女儿在家从来都是反锁房门，她早就习惯一扭门锁却被拒之门外的感觉，今天太阳这是西边出来了？
“小菲，起床……”话没说完，孙蕙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她的宝贝女儿杜语菲居然已经起床，正坐在电脑前浏览网页。
没错，太阳一定是西边出来的！
杜语菲昨晚上疯玩到很晚才回家，怎么可能这么早起床？而且，杜语菲坐在电脑前居然不是在打游戏，貌似……在查资料，这怎么可能！
孙蕙英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女儿正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而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雅德学院的简介。
“起床……啦，那快来吃早饭吧。”孙蕙英立刻强行转换语气，要多慈祥有多慈祥。
“好的，我呆会儿就来。谢谢。”
“好，好。等你啊。”
孙蕙英拉上房门，走两步，又转头望了望，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真是难以置信，女儿居然会说“谢谢”。
难道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孙蕙英鬼使神差地跑到屋外看了看天空，虽然已是日上三竿，但很明显，太阳还是在东边呢。
“呵，醒醒吧。”孙蕙英不由觉得好笑，自嘲道，“虽然昨晚下了月亮雨，但今天日头还是正常的啊。”
房间里，林梳子忙了一个通宵，终于大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昨晚醒来的时候，正是深夜。她手里握着那部“超长待机”，屏幕上的白光已经消失无踪，屏保图片依然是自己在公交车上拍的那张自拍照，笑得美丽而又凄楚。
但除了手机之外，一切都是陌生的。
她穿着全然陌生的卡通图案睡衣，睡在全然陌生的床上，听着客厅里全然陌生的男女在争吵。
还好，胸口的梳子还在。林梳子摩挲着梳子，才让自己又一次宁静下来。
她环顾四周，应该是个女生的房间，装修已经有些年头，浅粉色的卡通墙纸已经褪色，不起眼的角落里，墙纸已经卷了边，显出岁月的黯淡。
靠墙有一张木质的书桌，堆着一些课本。
林梳子起身，走到书桌边打开台灯，顺手一翻课本……
“杜语菲”！
这课本的主人，竟然叫“杜语菲”。这吃惊简直非同小可。这不正是电话里两个混混要找的人吗？
万万没想到，自己只不过点了一下APP，居然来到一个未知的世界；万万没想到，世上真有杜语菲其人，而自己居然占据了杜语菲的身体。
又看到课本光洁如新，林梳子一阵头疼，这位杜语菲同学真的很不爱学习啊……
幸好书桌上还有一台电脑。
不是说：要了解一个人，就看看他电脑里有什么？于是林梳子很好奇地打开了电脑，却发现，陌生的不仅仅是“杜语菲”，还有这个世界。
纵然这个世界有人类、有社会、有电脑、有学校……但电脑里的网页似乎和自己以前那个世界并不完全相同，而这个叫做“江南”的城市——林梳子也很确定，在自己以前那个世界，绝对不存在。
所以说……自己是来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
06
客厅的争吵终于落幕之后，林梳子偷偷溜出去上了一趟卫生间。还好，房子的结构都大同小异，而“杜语菲”虽然没给她遗留下太多的记忆，但却留下了一些奇异的本能，比如，她下意识地感觉到出了房门应该左拐，按照直觉走，果然便是卫生间。
但电脑里安装的大量游戏却没有打动她，看来，林梳子清冷安静的本能在此处占据了上风。
林梳子整个晚上都忙着通过电脑网络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直到听到杜语菲的父母——不，现在姑且应该算是她的父母了——大清早又在外头争执，才猛然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林梳子觉得这个家一点都不温馨，父母总是在争吵，不符合她对家庭、对父母的想象。
但“雅德学院”四个字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孙蕙英出去观察“天体运动”的时候，林梳子迅速上网搜索，雅德学院的赫赫威名让林梳子震惊。
学术水平和综合实力均排全国前五、在省内更是独占鳌头，能考进这家学校的，的的确确都是品学兼优的大学霸。不过，今年刚刚合并了一家规模很小的三流院校，叫诺汇商学院。
其实说“合并”，还不如说“吞并”来得实在。
以林梳子的社会经验，一看里的几个要素，就明白雅德学院分明是看中了诺汇商学院市中心的那块黄金宝地。
所以“杜语菲”正是这场院校合并的受益者，一个三流院校的小混混女生，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顶尖名牌院校的——呃，小混混女生……
不过，从雅德学院的BBS上可以看出，这些合并过去的学生很不受待见，被雅德本部的学生无情嘲讽，觉得他们拉低了雅德学院的门槛。而诺汇商学院的学生遇到这种言论，也总是毫不客气地回击，声称雅德本部学生都是优越感爆棚的“兔崽子”，这么牛就不要垂涎商学院的黄金地啊，明明贪婪得要死还偏要装清高。
总之，双方情绪相当对立。
尤其是杜语菲！
杜语菲简直就是雅德学院BBS上的红人啊！一搜“杜语菲”的名字，乖乖，一下子出来好几十条，除了偶尔有男生说“她长得很漂亮”之外，没人帮她说一句好话。
成绩差、混社会、爱打架、没礼貌，口头禅是“不服打到你服”……一个信奉“拳头即是正义”的问题少女形象，实在呼之欲出。
这样的问题少女，被雅德学院本部的人看不起，还略能理解，连诺汇商学院的同学都没人出来替她说话，足见她做人是真有问题了。
现状，林梳子大致了解清楚了。不容乐观，但也并非一片黑暗。虽然“杜语菲”这孩子不咋滴，但是，“雅德学院”这个平台很好，还是很有扭转乾坤的现实基础的。
关掉页面，林梳子轻轻挥了挥拳头给自己打气，却又哑然而笑。虽然一夜没睡，却也并不觉得累，到底是18岁的身体，一切都和从前大不一样啊。
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林梳子的心情变得轻快起来。
好久没能这么雀跃了呢，这感觉似乎不错。
走过穿衣镜前，林梳子安然地端详着自己的新样貌。说实话，杜语菲和林梳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样貌更年轻些。
要说还有什么不同，就是杜语菲额角有个浅浅的伤疤，似乎在述说着她曾经的顽皮。
以及，眼角没有痣。
林梳子的眼角下以前有颗泪痣，曾有大师言及，谓之“孤星入命”。如今“杜语菲”的眼角下却是光洁得很，皮肤白净，像刚剥壳的鸡蛋。
嗯，看来不是“孤星入命”了呢，难道老天真的给了自己一条生路？
杜家的房屋很老旧了，也并不宽敞，客厅中央放着一张吃饭的小方桌。
清贫的人家，没有餐厅的概念。
孙蕙英盛了粥，殷勤地端过来：“小菲啊，慢慢喝，当心烫。”放下粥，便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儿的脸色。
“嗯。”林梳子不习惯喊她“妈”，而且看她这惟恐女儿生气的样子，便知道杜语菲以前没少给父母脸色看。
桌上放着几碟小菜，油爆花生米、奶黄瓜、水腌菜，说实话都是很下饭的。偏偏孙蕙英又惶恐地站起来：“啊，我想起来厨房还有咸菜毛豆，你平常爱吃这个。”
“不用了！”林梳子阻止，又觉得自己声音太大，尽量柔和地说，“已经很丰盛了，这个粥熬得刚刚好。”
孙蕙英简直受宠若惊，欣喜地看着女儿。她为女儿鞍前马后，何曾得过这样的贴心话，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
望着孙蕙英这个样子，林梳子倒有些内疚，自己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也该当把人家的妈妈当自己的妈妈才是。就算一时感情上还难以接受，也要试着体谅人家的好意啊。
只是她没有过母亲，并不知道该如何与“母亲”相处才最恰当，便笑了笑，颇有些客套地说：“妈，你吃了没？”
“吃过了，吃过了。和你爸一起吃的。”
孙蕙英只当女儿终于是长大懂事了，心想自己左盼右盼，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一天，差点当场就掉下泪来。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林梳子眼里，又心酸又感慨。
别说孙蕙英不适应这样的女儿，林梳子也还没学会如何自如地应对父母。也好，就彼此这样慢慢相互接近吧。
吃完早餐，她又回到房间，打开电脑上的即时通讯软件，杜语菲倒也心大，没设任何密码，直接就登录了。
“麻烦哪位同学给我一份课程表？”林梳子在班级群里发言。
顿时班级群开启眼花缭乱的群嘲模式。
“你要课程表干吗，研究哪堂课可以睡觉？”
“喂，搞清楚，菲姐还要研究这个吗？菲姐随便哪堂课都可以睡！”
“经济概论的老师讲课声音太大，睡了很吵哎。”
“你们别吵，菲姐要课程表呢，能不能严肃点！”
“问班长要。”
班长：“……”应该是装不在。
终于有一位叫钱晓乐的同学，一句话都没说，默默地发了一份课程表。
“谢谢。”林梳子回复她。
钱晓乐也很客套地回了个：“不用谢。”
简直是标准的系统自动会话模式，多说一个字都怕错，这让林梳子觉得憋屈。看来要改变“杜语菲”的形象，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路漫漫其修远兮，林梳子重获新生，有的就是动力。
她想通了，纵然往后用的是“杜语菲”的身份，她也要延续林梳子那种将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珍惜的劲头。
本文摘自吴端端新书：《逆光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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