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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星期一，马骐找到王处长，以母亲有病不能远离为由，拒绝了组织上的信任，然后，又递交了自己的长假申请书，请一个月事假，理由还是照顾母病。在处长惊讶的目光中脚步轻快地离去。有什么意见就随他去吧，马骐心里想，反正我是走定了。按照和胡诗事先的商量，开始创业准备。资金方面，马骐把自己所有积蓄，还有家里的全部现金和存折全放在一起，凑上15万元，按他爸的话说是除了工资就再也没有一分钱了。胡诗也奉献出自己的闺房钱10万元。一共只有25万元，远远不够他所期望的50—100万元。于是马骐把希望寄托于风险投资，据说这方面已有许多成功的先例，关键是拿出高质量的商业计划书。马骐把自己关在家里，开始撰写商业计划书，首先，他要为这个即将诞生的公司起个名字，这就象他的第一个儿子，寄托着他对未来的所有期冀和梦想，他要给他起一个响亮的名字，一个一个否定，再一个一个斟酌，最终，他把公司命名为缤纷时代图书有限公司。他在心里不出声地念了几遍，感到还行，有点气势。接下来，要写服务项目，这是公司生命力的核心内涵，他思忖良久，最后确定公司的服务项目包括期刊借阅、期刊零售、期刊订购，以及根据会员要求提供的其他个性化服务。在写到市场潜力这一章节时，他抓过计算器开始算帐。根据他跑市图书馆所查到的相关资料，人口在5千至1万人的社区，吴中就有50多个，省城达到500多个，北京则多达1000多个，而人口超过50万人的城市，全国就有600多个。如果按平均每个城市能建50家店计算，每个店正常收取3万元加盟费和保证金，一阵无声无息的按键操作之后,计算器灰蒙蒙的屏幕在9的后面出现了8个0，也就是说缤纷时代期刊公司的市场价值竟然有9个亿。他怀疑自己是按错了键盘或者把哪项内容重复计算了，于是，他又重新把各项数字核对了一遍，结果，算完账，依旧如此，他自己都晕了。他感觉那一连串让人眼晕目炫的0就象似一张张惊讶的大嘴，看得他简直目瞪口呆。他忙操起电话打给胡诗，向她报告自己公司的这一惊人前景。电话那头胡诗倒是很冷静，她略一沉吟，突然问他，“看过《伊索寓言》吗”？“伊索寓言？”他疑惑不解。“给你讲个小故事，有一个姑娘，很穷，有人给了她一枚鸡蛋，她小心翼翼地把鸡蛋顶在头上，一边走一边想，今天是一个鸡蛋，明天就会孵出小鸡，然后是鸡生蛋，蛋生鸡，无穷无尽，我就会有很多钱，到那时，就会有英俊的小伙子前来向我求婚，为了表示傲气，我就把头一甩，告诉他，没门！说着，她在想象中真的把头一甩，而那枚承载着她所有梦想的鸡蛋，就从头上掉了下来，摔碎了”。电话那头，传来胡诗不可抑止的咯咯笑声，“你那个9个亿市场价值，其实就是一个鸡蛋的家当！”胡诗喘了口气，又说到：“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同别人提起你的什么9个亿，人家会觉得你是个骗子，现在你最需要的是再弄到几十万来启动你的梦想，你还是先想想到从哪里能搞到这笔钱吧！”马骐不好意思地放下电话，坐在椅子上想，这个小妮子，她总是这样，在你甘于平庸的时候，她会给你煽风点火，让你振作，但当你头脑发热的时候，她就语露讥讽，让你清醒。不管在什么时候，她总是笑靥如花，风情似水，让你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为了她，我也一定要成功！”马骐双手握拳，暗下决心。 经过近一个月的晨昏颠倒，废寝忘食，马骐的商业计划书终于修改完毕，望着厚厚的一沓计划书，心里那个美，他相信凭着这一本思路清晰、操作简便、前景诱人、回报丰厚的天才设想，他的融资计划将如迎风扯旗，一路畅通。他先是从网上搜索出国内十几家著名的风投公司网站，按照上面的E mail信箱发去自己的商业计划书，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结果，大部分石沉大海，打电话讯问，人家说你的项目不是我们的投资方向。只有一家说是项目很好，正在评审，之后隔几天马骐便打电话追问，被告知，还在评审，请等待，从此便杳无音信。还有深圳的一家公司把他们对项目的要求发了过来，看起来相当正规，一个自称是项目经理的女士给他发的Email标题居然是“先做朋友、再做项目”，这真是天使大姐呀，他回了封激动的长信。只是后来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天使大姐提出来一个小要求，说要来考查项目真实性，但他们的惯例是考察费用由项目方先预付，如果项目的真实性和项目方介绍一致，将返还考察费用，费用不多，只要5000元。马骐心想，我的项目还在纸上写着呢，你上我这考察个屁呀，从此不再理他们。他还给北京一家叫清科的风投中介打电话，请人家帮助推荐风投，接电话的据说是个副总裁，说话到是挺客气。人家先要他入会，又要来他的信箱，之后，天天给他发来一堆堆的讲座通知和会议邀请，简直成了垃圾邮件。没办法，他开始找自己的同学、朋友碰运气，扩大搜寻范围。真还不错，在工商联工作的大学同学曾大明为他领来了本省一个风投家，这人看过他的商业计划书后，对他说，“项目很不错，如果你能找到其他VC先投钱，我们就跟。”马骐大为激动，当天晚上和胡诗碰面的时候，把这位风投的话作为融资工作开展以来最大的成果向其炫耀：“已经有了一个意向中的投资人啦，只要再找到一个就大功告成”。“他是这么说的吗？”胡诗慢悠悠问。“对呀，他说我只要找来其他的风投先投钱，他们就跟进。”胡诗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漆黑的眼睛里闪出调皮的火花，接着脸上露出神秘末测的微笑。马骐不解地问：你笑什么？胡诗说：“我想起我们日本老板常说的一句话，‘如果你姨有胆量，那她就是你叔了’”。“什么意思？”马骐皱着眉头问，胡诗笑盈盈说：“那意思就是扯蛋！”后来，他找到大明问那位风投家对他说什么没有，大明吞吞吐吐地告诉他，风投家说：“市场容量对于风险投资家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因为我们投资的每一块钱，都希望投资到大的市场里面，但是这个市场容量是需要被细分的，并不是太广泛的市场，因为太广泛的市场并不是真正的市场，只是假的，所以我对他的整个的商业计划表示怀疑”。 真是一分钱憋倒英雄汉，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奇思妙想，有无尽的宏图伟略，可是，让英雄气短、才子扼腕的是，天才常有而钱不常有。他开始到处兜售他的创意，同各种各样的掮客、骗子、风投、大款打交道，陪着笑脸，耗着时间，搭着金钱。他感到绝望了，他没有想到，融资竟是世界上最艰难、最漫长的旅程。他这才知道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锦上添花、绝少雪中送炭，马泰效应无处不在。那些被报纸、电台、网站津津乐道的天使投资，就是因为稀少，所以才成为，报纸需要的是人咬狗、被钱憋死那是狗咬人。然而，有一天，大明又领来一个专门爱当天使投资人的本市企业家鲁老板，在上岛咖啡厅见面。鲁老板大大咧咧，粗犷豪放，牛眼狮鼻，很有气势。工商联的同学告诉他，鲁老板原来是市家俱厂的厂长，按照国退民进的精神企业改制后，以承债方式零资产收购了家俱厂，专门生产高档办公家俱，产品行销全国各地。最近因刚刚卖掉了一块当年改制时无偿兼并来的场地，手头宽裕，所以想做点投资。这种机率，应该和买大乐透中五百万一样稀罕，但还是对天才们的信心是个极大的提振。马骐听了喜出望外，连声称谢。鲁老板大手一摆，说：“先不忙谢，说说你想干的是个什么东西？”马骐连忙拿出商业计划书双手奉上，他手又一摆，说：“这种东西能把人绕扯进去，都是些纸上谈兵的玩艺，没用！”马骐无奈，只好用一些通俗易懂的语言，把期刊店是什么，有什么前景，有多大的市场，今后的发展思路是怎样的，等等，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遍。大学同学在旁边帮着溜缝，说：“这是真正的文化传媒产业，您不是早就想有机会介入吗？”听了他的提醒，鲁老板一拍大腿，决定投资。说：“钱不是问题，文化产业才是关键”。马骐连忙又谢，鲁老板还是大手一摆，：“别忙，还没谈需要多少投资，股份怎么分配呢？”这个问题，马骐早就想过多次，便表示前期需要100万元，主要用于期刊专营示范店的建设，投资方占30% 股份。鲁老板听完大眼珠子翻楞翻楞，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叉开五个肉棍一般的大手，大扑扇似的向马骐面前一伸，说，“五十”。“什么？”马骐没弄明白。“我占50% 股份。”鲁老板又说了一遍，马骐楞住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也不是天下风投的惯例。看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鲁老板站起身来，对大明说到：“让他考虑吧，想好了，打我电话”。说着，抬腿就往外走，大明无奈，只得跟上，临走时对他讲，“好好考虑一下，机不可失！”坐在咖啡厅里，马骐真是郁闷，要不就没有，有一个还狮子大开口，说心里话，给人30% 的股份还有个前提，就是到了一定时候，这笔风险投资股份是要退出去的，或是赎买，或是上市。而这个鲁老板一瞅就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主，不仅不可能退，没准哪天把我都吞下去也说不定。但是这笔钱又实在是太重要了，有了它，缤纷时代图书公司的项目就能启动，那么多色彩斑斓的梦想就可能实现，如果不答应，那下一笔投资可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怎么办？怎么办？他突然体会人有选择权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想找人来商量一下，于是，他给胡诗打电话。胡诗很快就来了，她一身深蓝色的职业女装，身形飘逸，一进门就说，“这么有心情，是不是融资成功啦”。马骐苦笑一下，便把方才同鲁老板见面的事详细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人家要50% 的股权，天下哪有这样的先例，他愤愤地说。胡诗招招手，让服务生过来，要了一杯蓝山咖啡，一碟美国开心果，等到东西都上齐了，她才端起咖啡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说：“人家敢为你这种梦想投入一百万才真正是没有先例的事呢，这两个月来，你见了多少人，有几个人谈到投资和股份这样的问题，还不都是混吃混喝，想从你这往外划拉的。他要股份说明他重视这件事，不是跟你打哈哈，你再好好想想”。马骐拾起碟里的开心果慢慢地剥着，轻轻地送进嘴里，咔吧咔吧地嚼碎，沉默不语，似在沉思。胡诗又说，“我不懂风险投资都要占多大股份，但我知道我们老板所有的投资都必须占五十一以上，做到绝对控股，这是他的原则，否则免谈，鲁老板只要了五十，这说明人家还是做了有事情和你商量着办的准备，你说呢”？马骐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大街上车水马龙，人人行色匆匆，似乎有了时不我待的紧迫感，终于下了决心。 和鲁老板的正式签约是在他的高档家俱生产基地，一个足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豪华办公室里进行的，合同文本由马骐先拟定好，电传给鲁老板的法律顾问，然后由法律顾问逐条审核完毕后再传给他，几经反复，才定下今天这个日子。签约过程很简单，马骐本来想搞一个仪式，做个纪念。但鲁老板似乎没有兴致，厂子大门口围着许多工人，嘁嘁喳喳，不知有什么事情。鲁老板有些倦意地靠在大班椅上，说，“我马上要到市里去开会，就不搞那些花花架子吧。”于是，在律师的主持下，马骐先在三份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鲁老板，他伏在硕大的黑色皮面转角大班台上，歪着大脑袋，用粗大的手指捏着金色的万宝龙水笔，在合同上面的签名处龙飞凤舞一挥而就，律师走上前用手上的吸墨纸轻轻沾过，然后分别递他们每人一份。接着，鲁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农行的金穗卡递给他，说：“这是我按合同约定的第一笔投资，30万，密码是6个8，好记。你呢，”他用手指着马骐，“要有大手笔！把咱们的文化产业办好、蛋糕做大，希望我们合作愉快”。马骐激动的望着鲁老板那双牛眼，不知此刻该说什么好，只是使劲地点着头。回家的路上，他让出租车开到最近的农行营业部，跑到ATM机前插进金穗卡，输入密码后，看到屏幕上显示出卡上余额为30万元，他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离开农行营业部，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金穗卡，心潮澎湃，他感觉象是把他和胡诗的美好明天都攥在掌心。晚上，他把胡诗约出来散步，夜色温柔，垂柳依依，空气中弥漫着香水月季的芬芳。两个人牵着手，一边顺着小区的湖边小径慢慢地走着，一边听马骐憧憬着公司的美好未来，转够了，两人坐在湖畔长椅上，马骐说：“过来跟我一起干吧”。胡诗笑了，摇着头说：“你可雇不起我，我的月薪可是五千呀！”他说：“我现在有三十万。”胡诗止住笑，正色道，“你要记住，那是鲁老板的钱，不能乱花，每一笔开销都要向人家报账的。马骐点点头说，“我记住了”。接着，他又说，“打仗亲兄弟，创业找同学，我有两个同学关系不错，但混的都不行，我想把他俩找来一起干”。胡诗摇着头说，“混的不行说明他们能力不行，怎么到你这来就长本事啦，将来如果干得不好你怎么办，怕是朋友也做不成了。你没当过老板，不知道利益这个东西很残酷，兄弟反目，父子成仇，没有别的，都是因为利益，我在公司客户那里，这种事看得多啦”。“那人从哪儿来？”“公开招聘，需要什么招什么，我保你能找到最好的。”马骐心悦诚服地看着胡诗说：“你怎么什么都懂呀，干脆，你给我当顾问吧”。“天哪”，胡诗夸张地说，“我都顾了多少回问了，怎么今天才被你正式聘用呀！”马骐想想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笑了。胡诗说：“刚才听你畅想了半天，就是没听到你的公司打算从哪里起步，开始你的梦想之旅呢？”马骐想也没想说：“当然是在吴中了？”“为什么选在吴中？”胡诗追问道。“因为这是我的家乡呀，人熟为宝吗。”马骐觉得胡诗的问题真幼稚。“那你想过没有，吴中是个中等城市，在全国没有知名度，你今后的目标是连锁加盟，但你怎么能让外地的加盟者知道你并相信你呢？”胡诗继续追问。这下子马骐无语了。“你还记得郭德刚的相声‘我要上春晚’吧，”胡诗笑盈盈地看着马骐，“我们还一块嘲笑过那些哭着喊着要为艺术献身的演员呢，可你知道演艺人员为什么千方百计要上春晚吗？你知道大公司的总部为什么都要挤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吗？因为只有上春晚才能引起足够的关注度，她才能实现一举成名天下闻的梦想，因为只有设在北京，才能让他们的产品幅射全国，使他的企业做大做强。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你选在吴中开始你的梦想之旅是不是有点欠妥当呢？”胡诗稍微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我在广告公司为客户作策划时，考虑问题总是从客户的角度出发，替客户想象可能遇到的各种事情，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广告方案能够被客户接受并一炮打响。我反复研究过你的商业计划书，可以说比较了解你对公司的定位和今后设想，所以我认为把你的期刊公司放在北京的理由，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生产基地要紧贴着原料基地，这是做企业的铁律。我在网上查询了有关资料，发现全国九千多种期刊杂志中，有近半数的编辑部都在北京，无论如何，离他们近些将会更有利于你们之间的联系和沟通，为你今后的物流省下很多路费呀。”马骐语塞了，他还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些问题，他行动的依据往往是直觉而非理性，他望着月光下温柔迷人女友，觉得她才真正是当老板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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