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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我因患子宫肌瘤入院手术，住院期间，几个病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尽管已过去了八年，但是她们的音容笑貌还不时在我眼前浮现，使我产生记录下来的冲动。
（一）小梁
小梁比我大两岁，是因为长了畸胎瘤准备入院手术的。她比我晚入院一天，因为我们都是妇科主任无数病人中的一员，所以何时手术得排队等待，就是住院也是等了半个月以后才进来的。第一次看见小梁时，她梳着一个很老土的短发，却染成了酒红色，穿了一件过时的长大衣，包括里面的毛衣，都是至少十年前的款式。病房里有三个床位，我因为提前一天，所以抢到了靠窗户的16号，她晚到一天，就住到了靠门的14号。而中间的15号已经有一个县里来的小媳妇占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再加上15号小媳妇的大姑子，因此病房格外热闹。小梁听说我是一名公务员，而且还住在16号床，她肯定地说，我一定是找关系进来的，尽管解释了半天我没找任何关系，她仍不相信，只好由她了。
聊天中我发现小梁的个人素质不低，言谈举止中不时流露出一些文化人的样子，不像没文化的底层女性。但她告诉我，她真的没工作，还告诉我她是护校毕业的，曾经当过妇产科的护士，但她嫌这份工作太脏，于是就不干了。现在是和她的男朋友同居，而她的男朋友是装饰城的一名普通打工仔，可想而知，她的生活水平却时很低。最让我惊讶的是，她说她是一名强迫症患者，有很强的洁癖（15床的大姑子悄悄说，没发现她干净到哪儿去）。我说，我周围好象有些人也象有洁癖，不会也是强迫症吧。她声音一下提高了不少，大声说“你们不知道，患强迫症的人很可怜的，你们根本搞不明白。”我们真的很茫然。
过了几天，轮到小梁做手术了，听说大家都要给主刀大夫送礼，于是小梁也买了一套三枪内衣，终于找到了日理万机的妇科主任，硬把内衣塞给了她。其实何苦呢，人家主任也不在乎这点东西吧。况且做手术这么大的事情，凭这位妇科主任的名声，她也绝不会掉以轻心的。不过病人的心态就是这样，好象东西送出去了，手术就成功一半了，否则心里就会不踏实。
按规定，手术前一天下午要喝甘露醇清肠道，和麻醉师签协议，第二天一早上手术。这天下午，小梁的男友和她姐姐来了，三点多钟时，来了一个女麻醉师，让小梁签了协议后，叫小梁姐姐到她办公室去一下，大家心里明白，一定是让她去塞小费的，但小梁的姐姐丝毫不去理会，麻醉师前脚出门，她后脚也回家了。小梁的男友坐在床边也未挪窝，只有小梁喝了甘露醇后，一趟一趟跑厕所，这时我才算见识了她的强迫症，每去一次厕所，都要用掉一卷手纸，而厕所的纸篓里也早就“爆满”了。大约在五点钟左右，她愁眉苦脸地走进病房，说她来例假了，于是手术的事情也暂时搁置了。
但是妇科主任的日程排得非常满，她不能上，就得让后面排的人顶一个上来，于是主任让我先上，并在前一天晚上让我做了一系列术前准备，第二天，当我被推进手术室时，女麻醉师走进来，第一句话就问我，“你紧张吗？”我说，“还好吧。”她摸了摸我的脉说，“你的脉搏有些快，你最近感冒过吗？”我使劲想了想，好象前一阵子嗓子有些痛，于是告诉了她。她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过了几分钟，她走进来说，“你的家属坚决不签字，你不能做手术了，回病房吧。”我莫名其妙地被推回了病房，一会儿，老公也来到病房，告我说，麻醉师说你前些日子感冒引发了心肌炎，紧张得快晕过去了，你自己说你不做手术了。我无语，我知道了症结所在。
不仅如此，我的手术计划也无期限搁浅了，妇科让我去找心内科大夫看心肌炎，于是我又被安排无缘无故地输液半个月。在小梁回家的当晚，她的病床又安排了一个急症病人小纪。我们同病房的四个女人又凑成了一台戏，当然小梁也成了我们的话题之一，15床的大姑子最讨厌小梁，说她看不起农村人，可过得还不如农村人呢。说她就是一个扫帚星，自己晦气还给别人添晦气，当然这些说法我也基本认同，只不过对于小梁还没到讨厌的地步。
小纪出院的当天，小梁又来了，她看我还没排上手术也很惊讶，听了我的遭遇，终于相信了我也没走后门，我说，“你还以为公务员都能通天啊”，她笑一笑算是认同了。
小梁出院的那天，她姐姐来了，在她和男友去办出院手续的时间，她姐姐和我聊了一会儿，她说，她妹妹小时候很出色，不仅学习数一数二，乒乓球也打得很好。后来，高中考上了五中，在好学生扎堆的地方，心里压力太大，学习一落千丈，高考时勉强上了卫校，毕业后当了妇产科的接生护士，嫌工作苦脏累，辞职不干了。先后嫁了两个丈夫，给对方留下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与第二任丈夫离婚后，和现任男友同居，男友每月工资几百元，根本无法给她支付手术费，因此只能由姐姐支付这笔费用。
小梁的故事让我反思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感觉到，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而所谓“渔”中，最重要的是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人格，而拥有一颗坚强的心才是足以抵御任何风浪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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