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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会写故事的宰相,差点因这篇“鬼故事”惹出大祸史上最会写故事的宰相,差点因这篇“鬼故事”惹出大祸
独坐观人间
发布时间:07 3000:20安史之乱安史之乱后的唐朝历史,教科书往往交代得比较潦草,甚至只以“藩镇割据”敷衍过去。其实,这段历史将近一百五十年,涌现了许多风云人物和精彩故事,而“牛李党争”就是其中的重要篇章。
牛李党争,是指唐代中后期以牛僧孺为首的“牛党”与李德裕为首的的“李党”之间的争斗。这场党争从唐宪宗时期开始,到唐宣宗时才结束,持续将近四十年。它是唐王朝走向衰落的集中表现,同时又大大加深了这种衰落。
那么,这两派势力为什么争?又在争什么呢?
牛僧孺像事情要从一场考试说起。唐德宗贞元二十一年(公元805年),牛僧孺考中了进士。三年后,唐宪宗为选拔优秀干部,又举行了一场特别考试。当时的牛僧孺血气方刚,在考试中毫无顾忌地批评时政。他的胆略见识深为考官激赏,成绩被列为上等,不料却得罪了当时的宰相李吉甫,因此遭到“斥退”,好几年不得起用。直到元和七年(公元812年)李吉甫死后,牛僧孺才被提拔为监察御史、礼部员外郎。
这个宰相李吉甫,就是李德裕的父亲。这场考试也被后世视为“牛李党争”的开端。当然,牛李之间的矛盾可不止这点私怨。实际上,两派势力之所以斗这么久,还因为在人才选拔、宦官专权、藩镇割据、边患危机等一系列问题上存在重大分歧。而由于牛、李二人家世背景的不同,这场党争也被看作世家大族与进士阶层之间的冲突。党争期间,两派人马就像跷跷板一样此起彼落,轮流掌权,只要一派在朝中得势,另一派的人马定会被大批外放,贬谪,迫害。
本来,安史之乱后的大唐已是江河日下,经过这番折腾,就更是雪上加霜。
李德裕像相较于牛僧孺,李德裕在历史上的名气似乎更大。由于出身世家,父亲又是宰相,他靠门荫进入仕途,历仕六朝,两度拜相,最高光的时刻是在唐武宗即位后当宰相的五年,外攘回纥、内平泽潞,制驭宦官,政绩显赫,拜为太尉,封赵国公。后来唐宣宗忌惮他位高权重,加上朝中牛党得势,他被一贬再贬,最后以一个芝麻官的身份死在海南。后世对李德裕评价甚高,李商隐誉之为“万古良相”,梁启超则将他与管仲、商鞅、诸葛亮、王安石、张居正并列,称为封建时代六大政治家之一。
既然李德裕是雄才大略的政治家,他的死对头牛僧孺就一定是奸邪小人吗?当然不是。正如他在那场考试中的表现一样,牛僧孺为人刚正,为官清廉,对当时社会的种种问题有着清醒的认识。他同样多次拜相,同样是一位有作为的政治家。只是,相较于政治才能,他在文艺上的才华似乎更为突出。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且还特别擅长写“传奇”,也就是文言的短篇小说,情节曲折离奇,甚至神秘怪诞,有点像后世的《聊斋志异》。当时写这种小说成为一种风尚,牛僧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还把自己的小说编成了一本厚厚的集子,名为《玄怪录》,在当时的文人圈中疯传。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选传奇之文,荟萃为一集者,在唐代多有,而煊赫莫如《玄怪录》。”可惜,这本书后来散逸了,只能在宋人编的《太平广记》里看到一些残篇。
牛僧孺大概没想到,他写小说的本事会被政敌们当成攻击自己的把柄。
在牛李党争最高潮的时候,一篇叫《周秦行纪》的小说忽然在文人圈里流传开来,而且是以牛僧孺的口吻,用第一人称“自述”的,大意是:
我在德宗贞元间赶考落第,经洛阳,过鸣皋山时,因暮色苍茫而迷路。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闻到一股异香,于是顺着香气走进一所大宅院。(忽闻有异气如贵香,因趋进行,不知厌远。见火明,意庄家,更前驱,至一宅,门庭若富家。)
穿着黄衣的看门人领着我往前走,一直穿过十几重门,才来到一座大殿前。殿前挂着珠帘,殿下立着几百个穿着红黄锦衣的卫士。(入十余门,至大殿,蔽以珠帘,有朱衣黄衣阍人数百。)
接下来的故事就更离奇了。黄衣人命我向帘内跪拜,帘内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我是汉文帝的母亲薄太后,这里是我的庙,今天是什么风把郎君您吹来了啊?”(帘中语曰:"妾汉文帝母薄太后,此是庙,郎君不当来,何辱至此?")
我说明来历,薄太后忙请我上殿说话,又设宴款待。席间,薄太后唤出许多绝色美女来陪酒,一问,居然是戚夫人、王昭君、潘淑妃——还有本朝的杨贵妃!
杨贵妃我受宠若惊,然后宾主答拜,和她们一起饮酒赋诗,十分欢洽。席间,杨贵妃问我当今皇帝是哪位,我回答是唐代宗的长子李适。杨贵妃冷笑一声:
“想不到沈婆的儿子竟做了天子。”(“沈婆儿作天子也,大奇。”)
酒宴一直持续到夜深,薄太后使王昭君陪我过夜,春风一度,鱼水相得。第二天拂晓时分,我与她依依作别,然后恍恍惚惚往前走。等天大亮之后,我走到一处城邑,询问当地人,说离此十余里的地方有一处薄太后庙。但当我按他指的路线返回时,只看到一片断壁残垣,全不复昨夜之景象。一切如梦如幻,只有我衣服上的香气一连十几天不散……
王昭君这篇小说乍一读来,不过是一个写 “书生艳遇”的神鬼故事,此类故事在唐传奇里屡见不鲜,在《聊斋志异》里更是俯拾皆是。然而,这一篇实在与众不同——倒不是情节的荒诞离奇,而是其中昭然若揭的“僭越”之心:
作者艳遇的对象非仙非妖,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小家碧玉,而是历朝历代的后妃宫女。这些可都是皇帝的女人,岂是他人可以亲近的? 而在小说里,作者不仅和她们开怀畅饮,还一起共度良宵,是何居心?
非但如此,作者还借杨贵妃之口,狠狠把本朝的唐德宗和他的母后涮了一把。杨贵妃说的“沈婆”,是指德宗的母亲睿真沈皇后,在安史之乱时下落不明,德宗一生都沉浸在对她的思念中。
可是眼下,她却成了杨贵妃口中的“沈婆”,唐德宗也跟着成了“沈婆儿子”,这是名副其实的大不敬!
唐德宗《周秦行纪》一经传出,立即在朝野上下引起骚动。李党的官员抓住机会大肆炒作,纷纷指控牛僧孺有不臣之心。甚至李德裕也亲自出马,写了一篇《周秦行纪论》,攻击牛僧孺“以身与帝王后妃冥遇,欲证其身非人臣相也……及至戏德宗为‘沈婆儿’,以代宗皇后为‘沈婆’,令人骨战,可谓无礼于其君甚矣!”
尽管牛僧孺一再声明不是自己写的,但他的小说早已名气在外,而且这一篇从构思到文笔都很像他的风格,让他一时百口莫辩。
后来人们才发现,这篇小说真正的作者并非牛僧孺,而是来自李党阵营的韦瓘,他是李德裕的门人。除了《周秦行纪》,他和李党的同僚们还编过《牛羊日历》《续牛羊日历》,很有技巧地将牛党人物大加丑化。
话说回来,不管《周秦行纪》作者是谁,就凭“睡皇帝女人”和那句“沈婆的儿子”,这种小说放在明清,绝对会掀起一场血腥大狱。
然而,不管是牛僧孺还是韦瓘,最后都安然无恙。牛僧孺除了添一阵恶心,依然做他的宰相,而那个韦瓘也一直做到太子宾客。其主要原因有二:一是唐朝社会非常开放包容,士大夫私下谈论政事乃至皇家八卦都是家常便饭,轻易不会因言获罪;二是中唐以后,皇帝渐趋弱势,大权旁落到宦官、藩镇和权臣手中,想当皇帝的人一抓一大把,皇帝就是想治他们也有心无力。牛李两党的势力遍布朝野,盘根错节,又岂是一篇“鬼故事”所能搬倒?
从这篇故事也可看出,牛李党争从当初的政见之争,逐渐演变为恶性的朋党之争。两派为抹黑打击对手,开始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两党几十年的恶斗,最后坐收渔利的却是宦官和藩镇势力。党争前期,牛李两党都和宦官势力有过不同程度的斗争,而到后期,为了打击对手,宦官势力又成为两党争相拉拢、依靠的对象。这场党争最后以牛党苟延残喘、李党远离中央而结束,而宦官和藩镇却越坐越大,最后将大唐引向灭亡。
写到这里,不由一声长叹。
司马光与王安石孔子提倡“君子和而不同”,意思是君子间可以和睦相处,但不随便附和。换言之,君子间可以有不同意见,但仍可以和睦相处。由此推而广之,“和而不同”表现在世界观上,应是可以包容不同的观点和意见,与他人求同存异;表现在方法论上,应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不因不喜欢某个人而否定他的一切。
然而,无论是唐代的牛李党争,还是宋代的元佑党争,乃至明朝的东林党——他们的所作所为,哪有半点“和而不同”的影子?对方的一切主张,不论青红皂白一概反对;一派得势,就把另一派全盘否定,连一些利国利民的政策也一概推翻;明明两派都是君子,却互相指为小人,甚至不惜以小人的手段攻击对手,最后让自己真的成了小人……于是,整个朝局在无休止的折腾中变成一地鸡毛,最后国运衰败,江山易主。
设想一下,李德裕、牛僧孺这两位名相,当初如果能“和而不同”,彼此捐弃前嫌,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消除误解和敌意,再互相取长补短,共辅国政,那么大唐会不会再度中兴,历史会不会因此而改写呢?
这些问题,似乎比一篇“鬼故事”更有意义。
07 3000:2107 2100:3207 1700:36相关文章??Baidu京ICP证030173号返回顶部看到此处说明本文对你还是有帮助的,关于“史上最会写故事的宰相 差点因这篇“鬼故事”惹出大祸”留言是大家的经验之谈相信也会对你有益,推荐继续阅读下面的相关内容,与本文相关度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