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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人(上)
小达!那个人又来了!老J鬼鬼祟祟跑过来,压低声音说。
我抬头一看,他果然来了,还坐在墙角那个位置。再看看钟,才五点钟,酒吧根本没有开始营业。我叹了口气,整了整裙子,走过去:还是代基里加冰?
他点点头,笑了。
我一边做着酒,一边看他。果然他也在看我,可是遇到我的视线慌忙低下头去。
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
首先,我们从来没看清过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每次看到他,都是已经坐在了墙角那个座位。比如今天,连音乐都没有开,酒吧里这么静,我还是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进来的。
其次,他总是点一杯酒一坐一整晚。只要我的视线没有落在他身上,他就在那里偷偷看我。一开始我以为这不过是个害羞又想找些乐子的人,我一向是有把握把这种人变成酒吧的熟客的。然后让他带朋友来,再把他的朋友都变成熟客。要知道一杯酒占一张桌子一整晚,简直超级拉低酒吧的翻台率。所以,他第三次来的时候我就坐过去了,端着一小碟我自己做的巧克力。
通常情况下,我改造一个酒吧客的第一步就是要微信号。可是他根本没带手机,或者说没有手机,再或者说根本不知道手机是什么。一开始我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可是他那种认真的神情让我感觉后背发凉。我问他的名字,他说名字没有意义,再问就说叫他“异乡人”好了。出来玩用网名的也不少,我就没再细问。后来我又问他在哪里上班,他说这几年没有工作。要不是他拿出来的人民币是货真价实的,我真觉得他这个人是我的幻觉。不过好在他是个大方的客人,一杯2盎司的代基里卖68元,他总是拿出一张粉票子,然后说,不用找了。
常常是我不问,他就不说一句话。我坐在他对面,他的视线就停留在我右臂上的纹身那里。我就伸出右臂,大大方方让他看个仔细。我这个纹身绝对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去年夏天,一个雨天,电闪雷鸣,我匆匆赶去一个什么地方。完全是余光一瞥,突然看见一颗大树下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似乎被这鬼天气吓傻了,正在张着大嘴使劲哭。我刚一把将他拽出来,一道闪电就劈在了我的右臂上,当时疼了好几天,后来就留下了这个大树型的伤疤,从手腕下缘蜿蜒到上臂,好像一棵树盘踞了整个右臂,每一道枝桠都清晰可见。我找纹身师傅把疤痕的颜色加深了,还在顶部加上了一片树叶。因为这疤痕是略微突出皮肤的,看上去就无比生动,这纹身也是我搭讪生客的一个利器了。
这个酒吧就是我的,虽然面对偶尔来找麻烦的人,我们报出的是大隆哥的名头,但这酒吧实实在在是注册在我名下的。做调酒,也就是我的爱好。爸爸说,你就玩吧。他是彻底放弃我了,我也乐得自在,让两个哥哥争得头破血流吧,反正将来继承遗产的时候,是少不了我那一份的。
前几年上MBA课的时候,琳达老师听说我要开个酒吧,就问我要怎么操作。我说:哄一哄老爸拿天使投资喽,然后就开起来嘛!琳达摇头说:当然是先开一个试试水,把盈利模式弄清楚了,再开连锁店,然后垄断本市,再向临近省市扩展,这同时就要开始做品牌化……她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小时,我早已神游万里。琳达总有本事把一切有意思的事情弄得无趣。
总之,我的酒吧没有赔钱,员工每月都按时拿到工资,口碑也还不错,我已经很满意了。我在罗马和巴黎的调酒师傅都是大家,用的材料也是货真价实的,这个城市还是有不少懂行的人,慢慢地我也有了不少熟客。
可是这个“异乡人”,我使尽了浑身解数,也不能把他搞定。他天天都来,风雨无阻,已经有小半年了。可是他的“天天来”并不是变成熟客的结果,而似乎是有着一种不为我所知的目的性,并且似乎与我有关。每次我站在他面前时,他还是像第一次一样拘谨。他总是偷偷看我,又不是不怀好意的那种直视,让我这个没乐子也要制造乐子的人,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总是一个人来,从来没见他跟谁搭讪,也没有一个人搭讪他。
他的年龄很难猜测,刚见他的时候感觉二十七八岁,可一段时间以后又感觉好像已经快四十岁了。
他的口音是纯正的普通话,一度让我怀疑他是个播音员——可他的相貌让人很难记住,完全是泯然众人那一种。
他的西服总是笔挺,熨缝也是高水准,我几乎可以肯定他家里有个在他泡酒吧时辛辛苦苦熨烫衣服的妻子或者女佣——可是他的衣服虽然裁剪精良妥帖,却根本看不出牌子。
他不戴腕表、不戴首饰,不用手机,身上好像也没有钥匙——车钥匙和家门钥匙都没有。
我很好奇他离开了酒吧会去哪里,有次心血来潮就准备跟踪他。可是他前脚出门,我后脚跟出去,已经不见了人影。一连三天,都是如此。第四天,我让老J在门口看着。我出了门,他果然又马上不见了。站在对街的老J说,没看到那个异乡人出来,只看到我推了两次门才走出来。老J的话把他自己和我都吓得不轻。
对了,他还从来不去洗手间。一晚上四五个小时,他就静静坐在那里,不过那么一小杯酒对他的膀胱也造不成什么压力。有次我就端了超大一杯金汤尼给他,说是送的,他道了谢就静静喝了,还是不去洗手间。老J说他肯定穿着尿不湿。
酒做好了,我端着托盘向他走去。刚放在他面前,突然酒吧的门被一脚踹开,几个凶巴巴的家伙走了进来。砸场子这种事,我实在很少遇到。我这里是一个清吧,既没有舞池,也不卖药和女孩子。
老J挡住他们,被一个巴掌扇倒在地。我站起身来,不是不害怕的。还没到营业时间,除了老J,酒吧里只有我和这个异乡人。
我说:几位朋友是——
还没说完,为首的那个黑壮的家伙就打断了我:你是不是覃达?
我点了点头。
为首的一笑,逼近我:你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等我们动手呢?
我感觉自己抖得厉害,可还是故作镇定问:不知道几位朋友在哪里发财啊?这个酒吧是大隆——
为首的又一笑,阴阳怪气地打断我:我们只找你!我可不想把你弄伤,你好好地跟我们走吧。他说着就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往门口拖。
是绑票的!难道老爸的生意已经做得大到了进入了绑匪的视线?我抓住桌子尖叫起来——万幸酒吧的桌子全是固定在地面上的。
异乡人终于站了起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一阵风过后,就见那几个绑匪突然就坨了背,同时白了头发。
为首那人放开我,抬起头诧异地看向他的同伙。一瞬间,我看到他的脸已经满是皱褶和老年斑。
三个家伙都愣了,为首的站在那里半天,然后用苍老沙哑的声音问我:我……我这是在哪?
另外两个也是完全失忆了的样子。
老J爬了起来,他拿起扫帚就把三个老头子赶了出去。
酒吧重新安静下来。
我还没有彻底弄清发生了什么事。这人是有魔法还是会变魔术?
我看向异乡人。他还是一副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的样子,嗫嚅着问我:你、你还好吧?
他的眼睛还盯着我的纹身。不,是盯着我的右臂。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差点晕过去——我的整只手臂变得皮肤松弛、肌肉下垂、斑斑点点,那棵大树纹身变得像千年古树一样狰狞。我的右臂——老了!
我失声道:啊!我的胳膊!
摸了摸右臂,陌生的触觉。一种腐朽的皮肤味道飘进了我的鼻孔。
异乡人慌忙摆摆手: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可能不小心带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感觉到头发在不听话地竖起来:那个……刚才……你是怎么让他们……变老的?
异乡人说:就是……挥下手啊!他说着示范起来,我慌忙躲过他的掌风。
老J围过来,他问:你、你、你是神仙还是鬼啊?
异乡人急了:我是人,你摸摸,我是暖的!
老J连忙往后躲。
我抓住异乡人:先帮我把手臂给……给弄“正常”吧?
他面露难色:我只能让时间加速前进,不能让时间倒流。
我揪住他:你说什么?
他说:不过,我可以叫我的朋友来帮忙!
我把手机递给他:快叫!
他没接,说:明天……明天我带他来!
我的心终于跳得没那么快了,我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那个……谢谢你救了我啊!我再请你喝杯酒吧!
异乡人看了看钟点,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飞快地调好了他的代基里,想想又给自己做了一杯姗朵拉——这个时候我很需要镇定一下——可摇酒壶几次差点从我手中滑出去,我才发现整个吧台都被我弄得抖了起来。没办法我只好抓起白兰地的瓶子,仰起头狠狠灌了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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