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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我还在上学的时候,常常穿着湿鞋子去上学,在路上留下由浓变淡的脚印。当然我并不想穿这样的鞋子,可是我的母亲每天都会准时帮我洗鞋子,这是我唯一的一双鞋子。我的母亲是附近服装厂的员工,高大丰满烫着酒红色的卷花头,用一个粉红色的塑料大夹子夹起来。每个女工都要穿一种类似于白大褂的工服,只有母亲在白大褂胸脯上别了一朵珠子花。母亲和厂里其他女人不一样,她们身材臃肿,总是带着深绿色袖套骑车接孩子放学,远看像一颗颗储存了一个冬天的白菜,白菜是没有性别的。母亲的特别是这座小城里所有男性的女性,男人们猎奇禁忌一样聚集在一起,共同回味现实或是梦境里有关珠子花的漂浮春梦。他们或放肆或胆怯地窥视我,视我为销魂身子上长出的一条尾巴。在生活中,我们从不谈论任何男人,这个家里漂浮着两个人心知肚明的私隐和羞愧。尽管我从未见过他,尽管他早已离开我们的生活,可是每一刻他都好像未离去。他的某种特质缠绕着我们,用无意识参与我们的生活,比如我孱弱的五官,语调中经久不散的雾气。母亲从不在屋子里面独自过夜,我们总是一起吃完饭,然后她急匆匆奔赴谁的身边。每次离家之前,她都会给我刷鞋,然后放在水池边。“咣”的一声关上大门,黑夜变成一种凝固的沉默。我就被困在这团时间里,直到第二天早上穿上那双湿漉漉的鞋。我的身体不可思议地长到了一种奇异的高度,我一脸无能的丑陋让我成为一群矮脚鹤里肥大的鸡。我的怪异为母亲的惨淡身世增加了一种诡异的注脚。男人们害怕我的身影,他们那些梦境,自此变成我的突然闯入为结尾。我想我可能见过了这个小城所有男人的躯体,干瘪的、肥胖的、佝偻的,这里没有美的结合,只有无穷无尽悲哀的原始欲望升腾。自太阳开始照耀,人体的诅咒就开始折磨人们束缚在身上的腰带,要在深夜筋疲力尽才能停止,而太阳又升起之时又变激荡。死生之间,永远寻求不到平静,这是拥有双腿的代价。和我膨胀速度想当的,大概只有母亲的容颜流逝,她突然无处可去。被欢愉世界残忍抛弃折磨着她,有时我甚至可以感到她身旁有阳光无法照亮的阴影。噩梦和谎言分割了她的日夜,曾经那些男人言语里许下的花团锦簇仿佛都存在在她丰满的皮肉里,日渐衰老中,她被自己的美好幻想永远抛弃了。抛弃在荒野去往黑暗的路上,甚至没有为她留下一双鞋子。每一次我都以为母亲已经死了,可她又恍然睁开眼睛,神志迷乱。她开始像没有性征的植物,单纯摄入水分和食物,毫无倦怠地排泄在任何需要的时刻。有一天,不知何方神明赐予她清明时刻,她又重新掌握了语言的能力,在枯萎消逝之前,获得重新拥有失去的恩赐。“我一直想要你死去。”“我知道,妈妈。”我当然知道她对我死亡的盼望,我甚至可以听到她怂恿自己情人们杀死我时说出的每一句话。“我恨他,我想让他永远死掉,可是你那么像他。”我知道,我应该是已经死去了。这一切,只是我渴求一个谜底。在我见过一切肉欲、一切挣扎、一切爱情的隐秘、一切欢愉,一切试图逃避,共同破灭在可以堪称有限的永远前的奖赏与代价。我终于膨胀到和空气一样稀疏,被一阵风吹散。她侧过脸,眼泪留进了花白的鬓发。母亲死了,死在那团凝固的黑夜里,像一条被人已经剥皮煮熟的鱼,青白的眼睛。从我第一次闯进男人们的梦,我就看到,一片漆黑之中,闪烁着两双盲目明亮的眼睛,在深渊边界起伏,却永远逃不出。我只是额外得到了恩赐,在所谓爱的欺骗开始前就长久醒来,然后再也无法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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