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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001年，国庆节，凌晨3点。按理来说，在这样的深夜，大多数人都应该已经上床睡觉，与周公会面去了。当然，我们也不能排除某些夜猫子正躺在床上熬夜看着租来的香港电影的可能。王芳便是这些夜猫子当中的一个，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诺大的房间中只有她一个人。诚然，在那个年代，尤其是在王芳所居住的这个小镇上，想要租到一张质量上乘的影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电视机里的画面在现在的人看来并不是那么高清，甚至还有些模糊。夜，在大多数文学作品当中，向来都是静悄悄的。这座小镇的夜晚也同样不例外。皎白的月光如同仙女从天空中洒下的白幕，铺满了一望无际的原野；又如同一束不知从何缘起的瀑布，钻进了窗户，洒在了王芳的床头。这将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王芳躺在一张巨大的双人床上，而令人感到疑惑的是，这张床的左半边是空着的，被褥被叠的整整齐齐。在那半边的床头柜上，一台向日葵形状的闹钟正嘀嗒嘀嗒的走着，闹钟的一旁，一个立式相框静静的放在桌面上。相框里的那张相片中，王芳与一个男子各自站在一边，各自用自己的手分别提起中间那个小孩子。这张照片仿佛是在某个景点拍的，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相片里的三个人都笑的很开心。而照片里的那个小男孩，就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 柏宇。王芳静静的望着窗外，一阵出神，不知道她的脑海里在想些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是这么痛苦。”电视里传来的紫霞仙子的声音，然而王芳却并没有被电影的情节所吸引。她只觉得自己的鼻子突然一酸，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一时间，整个屋子里，电影的声音和王芳的啜泣声混成一片。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突然，一阵稚嫩的童声从门口传来。“妈妈你怎么了？”柏宇睁大了自己的小眼睛，面露担忧的望向自己的母亲。正处于悲伤之中的王芳兀的一愣，赶忙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望向门口的儿子，强迫着自己露出微笑。“没事儿，妈没事儿。”她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笑着说道。然而站在门口的儿子仍是一脸担忧的望着她。王芳再一次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片刻后，她走下床，打开屋里的灯，然后缓步走到柏宇身边，轻抚着儿子的小脑袋。“乖儿子。”她蹲下身子笑了笑，随即望向床头的闹钟，时针正指向三与四之间的空档。“已经三点半了，你怎么还没睡？”她问。柏宇有些不高兴的摇了摇头：“我睡不着。”他说。王芳再一次摸了摸柏宇的脑袋，神情慈爱的问道：“怎么会睡不着呢？”柏宇却沉默不言，看向那张空了一半的大床，半晌后才问道：“爸爸呢？”“他出去了。”王芳被儿子的问题问得一愣，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答案来。“去哪了？”柏宇晃着疑惑的脑袋，问道。“听着。”王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你爸爸去哪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已经三点半了，再不睡觉妈妈要生气了哟！”她的语气不容置疑。柏宇有些不情愿，踌躇了老半天才怯生生的问道：“妈妈，我能和你一起睡么？”“不行。”王芳摇了摇头：“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她道。柏宇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八岁之后就只能自己睡。”“对嘛。”王芳笑着点了点头。“可我还没到八岁啊。”柏宇表示不服气。“今天是几号？”王芳问。“十月一号。”“然后今天是什么日子？”“国庆节。”王芳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指的不是这个。”“我的生日。”柏宇沮丧的说。“几岁生日？”“八岁。”“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今天跟妈妈睡，明天跟奶奶睡，后天跟爷爷睡，大后天又要自己睡，你现在已经八岁了，是个小男子汉了，做男子汉的第一步就是自己睡觉，懂了吗？”“懂了。”柏宇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满脸落魄的准备离开：“好吧，我自己睡。”看着儿子落魄的背影，王芳有些不忍，最终还是松了口。“好吧，就这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她道。“哇！”柏宇高兴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像个小猴子一样直接冲进了妈妈的被窝。王芳难得的笑了起来，她甚至记不起自己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了。柏宇紧紧的抱着妈妈的胳膊，扬起头笑着，嘴里露出两颗小虎牙。“妈妈你身上好香啊。”柏宇抱着妈妈，闭着眼一脸陶醉。“是吗？”王芳一愣：“是什么味道？”她问。“妈妈的味道。”柏宇开心的答道。窗外的月光不知为何变得更加明亮了。闻着妈妈的味道，柏宇很快有了睡意，然而他却在这时突然发现自己怀里紧紧抱着的妈妈的臂膀竟然开始微微颤抖，他睁开自己的眼睛，懵懂的望向母亲。王芳又哭了。那泪水就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从她的脸颊滑落，最终滴了下来，润湿了绣着鱼和鸭的被褥。“妈妈？”柏宇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又哭了，担忧再次浮上眉梢。王芳赶紧擦掉眼泪，拿起床边的遥控器，把电视关了，随后，她直视着柏宇的眼睛。“宇儿。”她轻轻唤道：“告诉妈妈，你爱妈妈吗？”“爱啊。”柏宇想都没想，不假思索的应道。“那你爸爸呢？”柏宇使劲摇了摇头：“不爱。”王芳楞了一下，她没想到柏宇回答的这么干脆。“为什么？”她问。“他老是不回家！”“哈哈。”王芳再一次笑了出来。然而这一次，她却是边哭边笑。只见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抚着柏宇的脑袋。“宝贝真是妈妈的小心肝。”她笑道。说完，又是一阵沉默，随后，她哽咽着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了那根自己不知道戴了多久的红绳，递给柏宇。“这是你外婆以前送给妈妈的。”王芳的目光中全是回忆。柏宇有些不解，思索了片刻，他才开口问道。“妈妈，你爱外婆吗？”“爱。”王芳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当然爱。”“你为什么要爱外婆呢？”王芳笑了出来：“因为她是我的妈妈啊。”“你是我妈妈，她是你的妈妈，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妈妈的妈妈？”柏宇更加疑惑了。“因为她已经走了。”王芳的神情突然变得更加哀伤了。“去哪了？”柏宇见妈妈更加不开心了，不由紧张起来。王芳无奈的笑了笑，抚着儿子的额头。“一个很美很美，没有痛苦，只有快乐的地方。”她想了想，答道。“那你想她吗？”“想。”王芳点了点头，随后一脸神秘的看向柏宇：“想知道妈妈是怎么纪念外婆的吗？”“怎么纪念的？”柏宇的好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忙问。王芳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红绳。“妈妈把外婆的红绳戴在手上，这样子，只要妈妈一抬手，就能看见它，就能想起自己的妈妈，它能让妈妈永远纪念自己的妈妈。”听罢，柏宇立马抱紧了王芳。“妈妈妈妈，我也想要一条这样的红绳。”王芳微微一笑：“好啊。”她道。“那妈妈把这条红绳送给我的宝贝儿子好不好？”王芳说完，柏宇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她预料中的兴奋，相反，儿子的神情突然黯淡了下去，半晌，他才抬起头。“那你岂不是就会忘了外婆了？”他沮丧的问。王芳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儿子，半晌才回过神来。“傻孩子。”她道：“怎么会呢？”“妈妈把这条红绳给了你，只要妈妈看到你，就能想到外婆了啊。”柏宇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哦。”他懵懂的点了点头。“妈妈帮你戴上好不好？”王芳笑着问。“好。”房间里，因为电视关了的缘故，气氛显得十分安静，王芳把那红绳轻轻的绑在了柏宇的手腕上。“好看吗？”她问。“好看。”柏宇兴奋的点了点头。 来自1楼2017 09 06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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