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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4月17日，深圳王志纲工作室。《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就最近房价暴涨的问题采访了王志纲，请他对这个大家争论不休的问题谈谈看法，一开场，王志纲就给记者讲述了一个15年前的故事：
采访，就当时民众呼声甚高的房价暴涨问题，谈了自己的看法。 15年前的王志纲还是新华社广东分社记者，每天拼命地写稿、写书，他的梦想就是攒钱在广州买一套房子，当时广州市中心天河区的楼价是800元/平方米。 当时王志纲想，出3本书，挣8万元稿费，就可以买一套100平方米的房子了。但是两年后，等到他把这3本书出了，也挣到了8万元钱的时候，却发现广州的房价已经飚升到了8000元/平方米，这对王志 纲来说，简直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体制内最优秀、最勤奋的他，却还是买不起房子，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令王志纲忧虑的是，目前中国城市的白领，“正在步我15年前的后尘”。 当王志纲买一套房子的梦想变成了只能买一间厕所的现实时，王志纲决定下海，他不相信知识不值钱！1993年广州市第一轮的楼价上涨，无意中却改变了王志纲的人生轨迹。 今天，记者面前的王志纲，已经浸润中国地产策划业多年，已经运筹帷幄过一个又一个的房地产神话。 纵论当今中国房地产之现状，他语锋犀利。“我并不怕得罪中国房地产界，”王志纲告诉记者，“我相信，今天中国的很多知识分子也有我当初的那种感觉，尽管他们现在比我当年超脱，很多人已经有三四十万元。但看着房价每天都在往上涨，他会是什么心理？知识分子和白领精英况且如此，其他老百姓就更可想而知了,难怪现在社会舆论对高房价一片骂声”。 他直言不讳地说：“房价的暴涨现在已经不是一个行业问题，而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全局问题；已经不单是一个经济问题，而是一个关系到国计民生的政治问题；已经不是一个专业问题，而是一个涉及到国家战略的问题。” 房地产业中的丙方记者（以下简称“记”）：不久前，在央视《对话》栏目的现场，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一位专家公开指责您是中国房地产商的帮凶，是中国楼价飙升的始作俑者。作为地产策划专家，许多人会认为您是站在房地产商的立场上为他们说话的，您如何应对这样的诘问？ 王志纲（以下简称“王”）：的确，有些人说我是“寄生虫”，说我“靠房地产吃饭”，说我“为房地产商摇旗呐喊”。但他们错了！我是一个市场化了的学者。首先，我要靠自己的能力来解决生存问题，同时，也要在市场中实现自己知识和智慧的价值并得到认同和尊敬，这种工作对我来说，充满挑战也充满乐趣。其次，我在房地产中赚钱的同时，是把房地产作为我研究中国的一个样本的，若不深入其间，如何能了解其中的奥妙？所以，我常说自己实际上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在与狼共舞的过程中，保持着自己的距离和超脱的立场。我的底线是，同流而不合污。一开始，我就把赚钱看做是顺带的结果。虽说我现在也是行内人，但我并不怕得罪这个行业。当这个行业出现问题时，由于可以近距离地观察，从我特有的视角，必然能看到许多学者、专家所看不到的问题，必然会有自己的看法，那时，我会毫无保留地谈出来，这是我作为学者的一面。 在非洲野生动物园里，人们能看到河马交配，也能看到狮虎争斗，但你总不能说，在这个动物园里面的人也是动物。所以，我可以说自己是房地产业中的丙方，虽参与其间，但立场相对超脱。
记：那么，身在这个“野生动物园”里，您都观察到了些什么呢？
王：我观察到的是这样一种现象：一方面，中国的房地产商为千夫所指，网络和报纸上到处都是对他们的骂声；另一方面，他们却似乎都有一个刀枪不入的不烂金身，有些房地产商，甚至成了市场明星，能够呼风唤雨、登堂入室，甚至能向决策层进言。 为什么联想、海尔的老板没有跳出来颐指气使、挑动社会的脉搏呢？为什么没有听到他们说，你们不买我的电脑、冰箱、洗衣机，你们就要跳楼？为什么没有哪一个电影导演说，你们不看我的电影就是文盲，就是“东亚病夫”？在中国，只有房地产商才敢这样挑剔。为什么房地产商说话有分量？是因为房地产占的份额大吗？事实上，房地产业的产值只占到中国GDP的5%，但它却是关联性最强、涉及面最广的一个行业。因此，由房地产带出的种种问题，比如超额利润、一夜暴富，连同房地产遭天怨人怒的更深层次的原因，恐怕就不能单从房地产本身去寻找了。
记：“全民皆地产”的后果是什么？哪些方面出了问题？
王：在长达10年的时间里，中国整个社会财富的天平，完全是往房地产这个行业倾斜的，因此，这个行业终于成了巨富的舞台。今天的事实是，联想、华为、海尔这样的龙头企业都要搞房地产，各行各业的骄子们，几乎都坐不住了！ 地不分东西，人不分南北，大家都在往房地产行业里面挤，因为不少房地产巨头都是从千万元起家的，现在却已经积蓄了近百亿资产——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一个行业，在长达10年的时间里，能始持保持巨额利润，这就表示市场失灵了。 在谈到资本的属性时，马克思引用《评论家季刊》中的话说：“有２０％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５０％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１００％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的人间法律；有３００％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所以，当某个行业有过高的利润时，大家蜂拥而入，这个行业就很难保证不会出问题。 五马拉车、六马狂奔导致房价暴涨记：当全社会的注意力都向房地产业转移的时候，房价暴涨就在意料之中了，您如何评价中国今年以来新一轮的楼市波动？
王：从我观察到的情况来看，目前国内房地产价格上涨，不仅仅是在北京、广州及上海，事实是，全中国的房价都在涨，我刚从东部回来，杭州、宁波这些房价已经很高的地方也开始上涨。 去年广东媒体采访我时，我还说广东人历经了市场经济的风浪，消费比较理性，所以，广东的房地产一直是温和地上涨，供略大于求，行业竞争激烈，对消费者是好事，属于好的市场经济——其实我一直秉持这样的观点。但言犹在耳，广州的房价也开始上涨，深圳、珠海的也在涨，并由此引发了“珠三角”楼市的整体波动。 我刚看了有关上海房地产的报道文章，上海全线飘红，温州炒家又重新回到上海。而上海的银行，现在开始主动地嘘寒问暖、上门服务，与一年前的态度有天壤之别。上海的银行行长们振振有词，说上海的房地产贷款是银行贷款里效果最好、烂账率最低的。 这些现象充分说明，中央的主观意志与房地产相关的各利益集团、诸侯经济和所谓市场化的表现，是二律背反的。中央主观上想打压正在一路狂奔的楼市，利益各方却在下面拼命地加薪、扇火。如此，楼市狂奔就是必然的了。
记：但事实是，从中央政府到各地方政府，各种调控房地产的措施频频出台。究竟是哪些因素在逆风而上，促使楼价上扬呢？
王：去年中央的宏观调控，手段之强硬，动用工具之多，是前所未有的。高压之下，上海这个葫芦才好不容易被压了下去，但还不到一年，按下葫芦又浮起了瓢。 事实是，目前至少有五种力量在推动着全国楼市上扬。我形容之为“五马拉车、六马狂奔”： 其一，政府。对于各路诸侯来说，地价是当地政府的第二大财政，所以，地方首脑都说自己的房价不高；都说自己的房地产市场是健康的；都说是“别人生病自己吃药”，没有哪一个省份公开承认自己的房地产业有问题。 其二，银行。银行业人士认为，目前房贷比起其他行业的贷款是烂账最少的，所以他们不断地增大借贷比重，只要有地，有盖房子的图纸，现金流就能够马上过来。调控刚有效果，有些地产商日子刚开始不好过，也许正在考虑降价出售之时，银行一延长还贷期限，又让他们神气起来了。 其三，地产商。他们本来就是要尽可能地获取高利润。 其四，投资者。国外基金赌人民币升值，国内资金赌资产升值，都纷纷地涌入了房地产业。 其五，炒楼者。他们兴风作浪，民间游资在全国各地市场像旋风一样刮过，寻求短期暴利。 而消费者看到中央对地产的宏观调控不灵，反而导致了市场反弹时，更强化了消费恐慌，加剧了超前消费、同步消费。本来应该租房的提前买房；本来应按自身财力理性购房的，现在是一步到位，买新的、大的，不仅把一家老小包括父母养老的钱全部投入到房子里，还要透支未来的收入。 如此，“五马拉车”就变成了“六马狂奔”，从而导致房价一路飙升。
本文发表于2006年5月15日的《瞭望东方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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