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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火塘里的烟囱大概被堵住了，炉火总是燃不起来，一屋子的青烟缭绕，熏的人睁不开眼睛。清晨起来，白茫茫的大雪，染白了房瓦，染白了麦田，染白了莲花树林。走进雪地里，人的头发也被染白了，细碎的雪籽，刮得人的耳根和脸颊生疼，整个世界透骨的寒，冻得人全身只打哆嗦。这样的大雪天，不烤火怎么行！无论如何，炉火还是要想办法生起来的。下午，和表弟一起拆了火炉的燃箱，一点点检查，也没发现任何异常。这火炉是去年春节新买的，本是很好烧的，开春后，一整年就不曾用过，今年头一回烧，怎就如何也燃不起火来。火箱没有问题，最后只好去捅烟囱。烟筒是从火塘西墙，接近屋顶的位置穿出去的，太高，不太容易碰到，若不是实在找不要原因，一般不太会想到去动烟囱。我和表弟找来长竹竿，拐进屋后菜园里，搬来好几块石头垫在脚底，又踮着脚尖，伸长手臂，才能努力去够到烟筒。站在"叠罗汉"的石头上，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也防止烟火落入眼睛，表弟只能低着头站着那叠石头上，听我的"指挥"把竹竿往烟筒口送。我站在高处的沟梯上，视线和烟囱保持平衡，做表弟的临时眼睛，远远的朝他喊："向左一点……不对，过了，再右一点……好，好，还差一点……"反复尝试，我们的配合终于把竹竿对准了烟筒，顺利的戳进去。起先，掏出来一把细树枝和松毛针编织的鸟窝，而后又掏出一个泥土砌的燕子窝，最后掏出一个蜂蜡修筑的蜂巢。小动物们的巢穴都迁徙在这烟囱里，想必都是今年初春才安的新家吧！我在想，蜜蜂、燕子和麻雀，它们是如何做邻居的。它们在一个"小区"里居住，会友好相处，还是会互争雄长？这个冬天，当这栋房子的主人，也迁徙到家，我在火炉里点燃的那第一把柴火，毁了它们的共同的"小区"。掏出来的蜂巢被柴烟熏的藕黑，燕子的泥土窝，被烧成土砖块，麻雀的松毛窝，也被竹竿搅碎，摔在雪地上。想来，觉得生活好有趣。一层又一层的鸟巢，堵死了我的烟囱，我又用竹竿捣碎了它们的窝！这不经意间结下的恩怨，不知是否会有感恩和原谅！明年，那些蜜蜂和飞鸟还会再来吗？二。记得小时候，一到春天，每家每户的院门，大白天总是敞开着——居民在等去年在家筑巢的燕子。"外婆，去年在家里住过的燕子，今年真的还会找到我们家吗？""会的，桃树开花，燕子归家！我们的屋里头也有它们的家啊！"每天春天插秧的季节，燕子也会勤勤恳恳的飞进飞出，在秧田里一口一口的衔泥土，在房梁的旧巢上修修补补。若有小生命要出生，也会在旧巢旁边筑新巢。居民也会跟着燕子一起筑巢，大家把竹子劈成竹篾，手工编成可以悬挂的小兜子，挂在泥巢的外面，防止回潮的泥土万一会开裂，摔碎窝里还未破壳的鸟蛋。为了筑建一个完美的家，成年燕子一天会飞进飞出百来回，为了帮助燕子早日筑巢，村庄里的居民，家家户户外出也都不锁门。居民以留宿的燕子数量越多为荣誉，受燕子欢迎的门户，必定是勤劳善良，也倍受大家欢迎的！那时候，你的门若开着，我便自然懂得！近年来，村子里的居民，多半是到外地做工，春节才会回一次家，发家致富的住户，也直接在城里买房。村子里的住户，越来越少，儿时热闹的村庄，几乎变成了空寨子！家家户户的大门，整年都是紧锁着。我也有近十年不在这村里生活，也不知儿时那些住家的燕子，是否还找得到它们的家，是否飞来了又走了，是否吃过一次又一次的"闭门羹"，再也不飞来这个村庄了！我对家乡的记忆，总是还停留在儿时最淳朴的状态——老人在田埂放牛，大人在稻场里打谷子，孩子在草垛里捉迷藏，星星在天空眨眼睛，萤火虫在谷堆里飞，月亮变成镰刀时会割我的耳朵……去年春节回家，我还需要搭着梯子到屋顶收集手机信号，今年回家，我以为我至少又有半个月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提前和读者说明，明年出山再见。谁知，我此刻就躺在床上，3G信号也是满的，问明白了才知道，后坡那边已经开发成旅游景点，别说手机信号，连网线都已经牵进我们村了！ 有读者给我留言，感谢信号进入我们村，可以在春节期间依然读到我的文章！而我的内心，是真正感谢发展的脚步，终于迈进我们村子！我们都不用再背井离乡的去走出大山，改变贫穷！在外务工的燕子，都归家吧！——我知道你们都不愿骨肉分离，我知道你们都是迫不得已！——2016年1月31日，西窗，记于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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