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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一群老鼠的故事》
[德]费尔曼
程玮译
二十一世纪出版社
2002年8月
“什么叫阅读？”老鼠菲丽德利克一脸的不明白，“是不是你找到了可以吃的东西？”
“不，不是。”莉莉老鼠笑着说，“阅读就好像长上了翅膀，可以高高地飞翔，飞出厨房的门，飞到花园大树的上空，一直飞向遥远的地方，陌生的世界。”
“莉莉老鼠，怎么飞呢？”老鼠菲丽德利克惊讶地问，“难道你真的可以飞起来，就像女厨师故事中讲的飞翔的鱼，还有那种灵巧地飞翔的蝙蝠？那你就可以飞到火腿和香肠的天堂，品尝那些美味。”
“不是这样，亲爱的朋友。阅读，就好像扬帆远航，扬帆驶过那花园后面的小溪，沿着湍急的大河，驶向一望无际的海洋。”
“你玩帆船，莉莉老鼠？驾着一艘真正的帆船，就像那个小男孩在澡缸里玩的帆船，驾着这样一艘帆船，你去远航？‘水是无情的’，女厨师经常这么说。好好想一想吧！”
“不是这样的，菲丽德利克。我怎么才能跟你解释清楚呢？阅读，就像我们用另一双眼睛观察世界。”
老鼠菲丽德利克仔细地看着莉莉老鼠的眼睛。她的眼睛跟以前一模一样，红红的，清澈的。“莉莉老鼠，说真的，你没事吧？”老鼠菲丽德利克忧心忡忡地问。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好，我亲爱的妹妹。我只是想给你解释，什么是阅读。你知道吗？每一个故事里，都能找到你自己的一点影子。通过阅读，你对自己更了解了。”
老鼠菲丽德利克沉默不语。她更加不理解莉莉老鼠了。莉莉老鼠在哪里丢失了自己，现在得去寻找回来？难道她在饥饿、恐惧和孤独的折磨下，已经崩溃了？“那你想飞到哪里去，你想扬帆远航去哪里，你想去看什么，找什么呢？”她担心地问。
“就在藏书室里，菲丽德利克。那里就好像一个被施了魔法的宝库。我已经找到了打开宝库的钥匙。”
“鹅脂？梅子酱？几百块蜂蜜蛋糕？”老鼠菲丽德利克惊喜地说。
“不是，亲爱的朋友。几千本书和书里面的故事，故事，故事。”
老鼠菲丽德利克听过很多故事。那都是女厨师讲的人类的童话，从前的故事。就是在老鼠洞里，也流传着很多故事。那些故事讲的是专门谋杀老鼠的猫、口和爪都尖利的猫头鹰，还有那些机关凶险的捕鼠夹。也有很多听了口水直淌的美食故事——烟熏的肥肉、喷香的鲱鱼头和新鲜的冒着泡沫的奶油。还有老鼠们梦中的故事——他们终于有一天爬到了挂满红色香肠和棕色火腿的“老鼠天堂”。她想了很久，疑惑地问：“亲爱的莉莉老鼠，这么说，那些书里的故事，就像装进玻璃瓶里的李子酱一样吗？”
“菲丽德利克，你指的是什么呢？”
“亲爱的朋友，就是说，密封玻璃瓶装着果酱。书里面装着故事。”
“嗯，是这样的。”莉莉老鼠赞同地说，“差不多是这样。不过，它们还是很不一样的。如果你把玻璃瓶里的果酱吃完了，那里面就是空空的了。可书不是这样。我试试用一个故事来向你解释，这是我读的第一本书，我承认，这是一本很薄的书。”
莉莉老鼠让自己坐得舒服一点，开始讲故事了：
从前有一个很穷很穷的老鼠家庭，全家天天饿着肚子。有一天，老鼠爸爸在一个垃圾堆里找到一小块褐色的面包碎块儿。他当时饿得已经受不了了，真想一口就把面包吞下去。可老鼠爸爸没有这么做，他把面包块儿拖到自己家的洞里去。这一小块面包还不够让全家老鼠吃饱。就在老鼠妈妈为全家分面包的时候，一只乞丐老鼠出现在洞口，哀求说：“请把面包渣分给我一点点吧。我的肚子里空空的。我已经饿得这么瘦，我的皮松垮地包在骨头上，就是小两号的老鼠皮穿在我身上还嫌大呢。”老鼠妈妈回答说：“只有穷人才知道，肚子空着是什么滋味。这点儿面包也不能让我们吃饱。你就跟我们一起吃吧。”老鼠全家挤了挤，给年老的乞丐老鼠挤出一点地方。乞丐老鼠伸出尾巴，在面包上面晃来晃去。
这可有点没礼貌了，老鼠爸爸暗暗想。
“虽然你们又穷又饿，但你们还是那么大方地对待我。”乞丐老鼠说，“你们邀请我分享这一块小小的面包。所以，不管你们吃多少，不管你们怎么吃，这块面包永远不会吃完。”
“你可真会说大话呀。”老鼠妈妈吱吱地笑起来。可是，她惊喜地发现，她和饥肠辘辘的孩子们还有她的丈夫，不停地吃着，把肚子吃得滚圆，可那一小块面包真的一点也没变小。
“然后呢？”老鼠菲丽德利克急切地追问。
“如果那块面包没有弄丢的话，那一家老小现在还在啃着它呢。”莉莉老鼠对她的好朋友开玩笑说。
“你为什么给我讲这个故事呢？”老鼠菲丽德利克想弄明白，“我们刚才讲的是阅读。
再说，一年到头啃同一块面包，想想就觉得乏味啊。”
“书中的故事就好像那块神奇的面包块儿，不管你怎么啃，它都不会变小的。”
“我说的是，”老鼠菲丽德利克坚持说，“是单调。”
“有道理，你这个尖鼻子！”莉莉老鼠笑着说，“可是，藏书室里有成百上千本书，每本书里的故事都不同，你可以换着读。阅读是永远不会觉得单调乏味的。”
“可总有一天，你会把所有的书都读完的。”老鼠菲丽德利克坚持说，“到了那个时候，阅读的快乐就没有了。”
“当我把它们都读完以后，我还可以深一步地阅读。我相信，那里面还有很多惊喜在等着我。而我刚刚开始，离读完所有的书还远着呢。”
老鼠菲丽德利克的额头上出现了四十条皱纹。她还在继续思索。莉莉老鼠不想打扰她，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等待着。
“阅读是不是像接吻一样呢？”老鼠菲丽德利克突然说。
莉莉老鼠忍不住笑起来。多么奇妙的想法！老鼠菲丽德利克忍不住解释说：“我在想，这也许跟女厨师给小男孩讲的《睡美人》童话有点相似。”
“你怎么会想起睡美人呢？”
“故事都躺在书里面睡觉，不是吗，莉莉老鼠？”
莉莉老鼠点点头。
“然后就来了一个阅读者，读啊读，把它唤醒了。这跟睡美人一样。睡美人就是被王子吻醒的。故事有了鲜活的生命，玫瑰花有了芬芳，厨师给厨房帮工一个耳光，睡美人开始翻阅一本书……”
“停住停住，菲丽德利克！”莉莉老鼠打断了她。她笑起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她接着说：“你可真会胡编乱造。”然后，她沉默了，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才说：“你真的理解了，我亲爱的朋友，你举了一个非常非常美的例子。”
“一个人得学会阅读。”老鼠菲丽德利克叹息着。她羡慕的目光掠过书架上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书籍，嘴里轻轻地念着：“飞翔，远航，寻找，观看，吻醒……”她好像沉入了梦乡。后来，老鼠菲丽德利克问：“你说，莉莉老鼠，你真的能把书里的故事都唤醒吗？”
“都能。”莉莉老鼠骄傲地回答。
客厅的大钟敲响了。
“七点钟了！”莉莉老鼠叫起来，“你快回你的洞里去吧！记住，为我保密！”
节选自《德国，一群老鼠的故事》，翻译 程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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