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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康斯坦丁1900
一 小说与小说改编电影
看到很多评论说,好的书一般不能够被改编为好的电影。这个观点我实在不敢苟同,且不论那些电影比书伟大,比如史蒂芬金的短篇小说集《四季奇谭》中三个小故事都改编为电影,且至少两部都是伟大的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和《伴我同行》。还有很多经典的电影和原著小说一样伟大,从早年的《乱世佳人》,之后的《教父》,最近的《指环王》等等,事实上多数电影剧本之前都有书作为支撑,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奖就是因为这个舍得。那么为什么还会有人说好的书不能被改成电影呢?其实问题应该被阐释的更为清楚一些,书,或者直接说小说,分成很多种类型,风格,流派,但如果简单粗暴的区分,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以故事为小说的主要线索和内容,一类并不以故事见长,而是通过更多的复杂元素,作者对于世界,对于人,对于生活的感受和理解,以文字的方式储存起来,成为一种时间的艺术。有的小说两方面都有,有精彩的故事,也有丰富的内容。《悲惨世界》全书一百二十多万字,故事并不是它的核心,但故事同样精彩,因此它的改编长盛不衰。余华的《活着》和李碧华的《霸王别姬》共同促成了张艺谋和陈凯歌电影事业的巅峰。但有的小说内容很丰富,但故事性不强,这种小说相对比较难读,也比较难被影像化,《追忆似水年华》是鼎鼎有名的作品,它既不好读,改编的电影也很难看进去,1999年算是不错的银幕之作。同样,《在路上》作为垮掉一代的代表作,2012年的改编不可谓不用心,但仍不算是一流的作品。《挪威的森林》不算是故事性特别强的小说,小说主要是由作者对于生命的感受组成,人物不多,且缺乏激烈的矛盾冲突,因而本身就不大适合改编成电影。但这并不意味着不能改编成好的电影,为什么?
二 “戏剧电影”与“小说电影”
“戏剧电影”与“小说电影”这个提法在国外的电影著作中极为少见,是在孟犁野先生在《中国电影艺术史稿》中看到的,觉得虽然没有严格的学术论证传统,但这个简单的分类是很有意思的。“戏剧电影”也就是以讲故事为中心的电影,绝大多数商业片都是以讲故事为主的。“小说电影”大概可以理解为一部分不以讲故事为主的电影。前者靠扣人心弦的故事吸引人,通过故事塑造人物,表达思想。无论是纯靠故事取胜的《两杆大烟枪》,还是诺兰复杂的故事结构,这些电影成功的重要基础就是一个好故事。后者并不以激烈的矛盾冲突推动故事的发展。而是靠电影语言来表达作者对世界的感受。很多艺术电影,包括早期很多实验电影都属于此类。国内五代导演很多作品故事性都不强,《黄土地》、《一个和八个》等,王家卫的《东邪西毒》甚至《一代宗师》都感受大于故事。而电影史上很多艺术片经典与作者都是直接用影响来表达感受,尽管这些人有时候很难被理解和接受,比如泰伦斯·马力克的《生命之树》,达伦阿罗夫斯基的《珍爱源泉》。这意味电影也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故事性强的,一种故事性差的,两者并非孰优孰劣,定位不同。商业片更多的需要用故事吸引观众。而靠电影语言成为表达感受的可能成为经典,但很可能不为多数人接受。
三 《挪威的森林》的电影与书
《挪威的森林》由越南导演陈英雄指导,这位堪称越南电影名片的导演擅长长镜头,对画面有极强的感受力,前者让他经常被人评为越南的侯孝贤,而后者让他和张艺谋一样,对电影画面的色彩与美,总是有出众的把握。但可惜这次,陈英雄并没有用他的特长,很好的改编这本他很喜欢的小说。
首先是定位问题,影片从项目开始就是一部瞄准市场的商业片。而商业片最好具有引人入胜的故事。这点本身原著小说比较缺乏,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几个主要人物互动确实少,但几个关键的起转承合,渡边在直子和绿子之间的来回摇摆,也算是经典的三角恋,但绿子在电影中戏份过少,几次出现都没有交代前因后果,现代十分突兀。因此很难让人看到渡边的纠结。而电影的时间和镜头过多的给了渡边和直子,甚至直接给了渡边。
绿子这个角色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成为故事的一部分
陈英雄对室内的戏把握的很不错,几场重要的室内戏,色彩布置都不重复。以此场景为例,灯光的布置是精心设计过的,三个人之间的位置也很花心思。
导演不惜笔墨,在渡边与直子一起的时候,开启了PPT 与MV模式,大量的长镜头拍摄美丽景色
渡边最后流浪的部分也过于拖沓,没有对故事产生影响。
实际上,原著小说还是有很多故事可以讲得,玲子的戏中戏很有冲击力,但是编导直接舍弃,以至于本来故事性不强的小说改编成的电影故事更弱了。过于孱弱的故事让读者观众没有看到很多有趣的情节,更让没有读过原著的人,很难理解故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次,如果电影不想拍成故事性强的电影,想拍成“小说电影”,想拍成王家卫式的梦呓,那也可以,这需要有极为出彩的片段和人物。原著小说某种意义上也是这两点做的极为出色。可是电影两点都没有做到。很多原著中精彩的,有感受力的场景,电影中没有出现。比如渡边第一次去疗养院,直子在月光下裸露身体,比如在绿子家看火灾,比如和初美打台球,都没有。而在我看来,书里面最有意义的是渡边和绿子几段关于喜欢和爱的形容。导演用了一段,但更精彩的几段都没有用。
这是导演用的一段,而没有用到的更多,比如这一段:
“说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我听着心里舒坦。”
“可爱极了!”
“绿子,”她说,“要加上名字。”
“可爱极了,绿子。”我补充道。
“极了是怎么个程度?”
“山崩海枯那样可爱。”
绿子扬脸看看我:“你用词倒还不同凡响。”
“给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暖融融的。”我笑道。
“来句更棒的。”
“最最喜欢你,绿子。”
“什么程度?”
“像喜欢春天的熊一样。”
“春天的熊?”绿子再次扬起脸,“什么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这么对你说道:‘你好,小姐,和我一块儿打滚玩好么?’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大天。你说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这么喜欢你。”
绿子紧紧贴住我的胸口,“好上天了!”
还有这一段:
“喜欢我的发型?”
“好得不得了。”
“如何好法?”
“好得全世界森林里的树统统倒在地上。”
“真那样想?”
“真那样想。”
还有这一段:
“喜欢我喜欢到什么程度?”绿子问。
“整个世界森林里的老虎全都融化成黄油。”
这几段在我看来是书中最有意思的,可惜陈英雄只看到了渡边和直子的情感,没看到渡边和绿子的爱情。
四 一点碎碎念
早些年喜欢川端康成,了解了一些日本文学,也喜欢日本文化所推崇的“物哀”美。其实有关日本文化研究有很多了,作为率先进入后现代社会的日本,文化上呈现出双方面的极端,一方面极端强调工具理性,强调实用、效果、效率,这维持着整个日本物质社会。一方面极端强调精神的自由甚至虚无,强调生存的意义的感受性、人与人沟通与交流的困难、甚至人性的恶与复杂。这两方面的张力体现在文化产品的各个方面。电影中也是,既有日式纯爱,也有像园子温这样的作者。但说实话,越来越不喜欢这种两个极端的张力,不喜欢《挪威的森林》中,作者单纯的强调对生活的感受。可能我们会被其中不正常的人和敏感的自己打动,可是生活不光是这些呀。我们往往将马克思主义理解成高中政治,但细想起来,渡边在书的开始,对政治运动的冷漠,是不是典型的脱离社会的作法。正是公共领域的坍塌造成日本文化的超娱乐化,也正是对外部世界的不关心,过分关注自己内心的感受,让渡边永远是个孤独的他者。他嘴上说着不喜欢孤独,实际上他是享受的吧,这种有些悲情英雄主义的情节还是少些吧。如果想不孤独,多去真正的关心外在的世界吧,如果你自己都不关心这个世界,何必总觉得世界不关心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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