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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泣的女人
1、
在墨西哥的一个乡村里,有一位名叫玛利亚的女性。
她出身贫寒,但却有着惊人的美貌,她因这份美貌而闻名乡里。
有一天,一位富有的贵族经过了这个村子,他很快便迷上了这位美丽的女性,而玛利亚也被他迷住了。
之后,贵族向玛利亚求婚,她立刻便接受了,双方的婚姻受到了玛利亚家人的祝福——他们对自己的女儿嫁入豪门相当满意。
但贵族的父亲却对自己的儿子娶了个出身贫贱的女性十分失望。
于是这对新人便在玛利亚出生的村子里另盖了一个住所,以远离贵族父亲的抱怨。
起初,他们的生活相当美满,玛利亚顺利地生下了两个男孩。
然而很快,她的丈夫开始频繁地外出旅行,他与家人共处的时间渐渐减少——即便有,他也总是关注自己的儿子。
后来有一天,他带着一位年轻女子回到村里,他与自己的孩子们告别,并且彻底无视了玛利亚。
伤心又愤怒的玛利亚带着孩子们去了河边。
冲动之下,她把自己的孩子们扔进河里。
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时,那些孩子已经随着河水漂走了。
她不断沿河寻找,却始终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
几天后,她被发现死在了河岸边。
从此以后,人们经常会看见一个白衣女性在河边徘徊,她会不断发出哀泣、寻找着自己的孩子。
传闻,在找到自己的孩子之前,天堂的大门会永远对玛利亚关上,她将无法轮回。
人们相信她会在夜里绑架最晚回家的小孩,她会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一边将他们淹死,一边祈求上天的宽恕。
也有人相信,凡是听见那哭声的人,最终都会遭遇不幸。
2、
《佛罗伦萨抄本》里记载着,在西班牙人入侵阿兹特克前,人们经常听到一个女人在夜晚的哭声。
她总是在叫喊着:“我的孩子们,我们应该远远地离开这里!”
有时候,她还叫道:“我的孩子们,我该把你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呢?”
初看这则叙述,着实很难理解这个预兆里“凶兆”的含义。
但追溯回阿兹特克的宗教与神话,我们会发现一位名叫西瓦科亚特尔(Cihuacóatl,蛇女)的神祇,她是阿兹特克的大地女神,在许多神话里,她都扮演了重要角色。
本公众号曾经介绍过羽蛇神前往冥府寻找第三太阳纪人类遗骨的故事——在故事里,曾有一位女神将前人的遗骨磨成了粉,那位女神便是这位蛇女。
在一些关于托兰的神话里,她作为米斯科瓦特尔(Mixcoatl,云蛇)的母亲,抚养了失去母亲的托尔皮琴/羽蛇。
传说里,她虽然是云蛇的母亲,但曾经将他遗弃在十字路口;后来,她十分后悔自己的行为,于是返回去寻找他。
然而云蛇已经离开了,在那里留下的只有一把人祭刀。
她伤心地哭了;她是如此的伤心,以至于她的泪水都填满了霍奇米尔科(Xochimilco)湖,她甚至不愿意离开儿子失踪的区域,每天夜里都在那里哭嚎:
“我的孩子啊!”
这位女神同时保护着因分娩而死的女性,在阿兹特克,分娩是一场将孩子带到这个世界来的战争,因分娩而死的女人相当于一位战死的战士——对男人来说,那是最光荣的死法。
那些死去女性的灵魂会被描绘成与女神一样的骷髅脸,人们传言,她们同蛇女一样,会在夜晚的十字路口偷窃孩子。
同时,人们也相信,这位女神的出现预示着战争。
她会在战争之前到来,带来不详的预示。
即便在殖民时期,一些编年史家仍声称看到许多女人走过新西班牙的街道,她们在风中穿行,停留在十字路口、神庙与墓地,她们会在那里发出令人心碎的哭声。
那些哭声足以刺伤一个人的灵魂。
3、
分娩时死去的女人还有一位保护神。
她同样也被认为是大地女神,同时,她是战神、星星与月亮的母亲。
关于扣特丽丘(Cōātlīcue,蛇裙),最为著名的神话是那则她诞下战神维齐洛波奇特利(Huitzilopochtli,左蜂鸟)的那个,在那个神话里,她因梦中的羽毛球而感孕,最终生出了全副武装的战神。
这位蛇裙女神有着可怕的外表,她穿着由蛇编织的裙子,戴着由人骨、人心和手制成的项链,双脚如同利爪。
历史学家们认为,她的“蛇裙”象征人类,而她则是人类的母亲;她的雕像同时象征着人类的子宫与坟墓。
蛇裙女神同样会带来灾难的预示。
传说里,在西班牙人到来的几年前,蒙特苏马曾派一支由牧师和巫师组成的六十人队前去阿兹特兰(阿兹特克部落的起源地)寻找女神,向她讨取关于未来的信息。
他们几乎抵达了女神的住处,却最终因为礼物过于沉重而陷入了流沙之中,而就在这时,女神在他们面前显现,并向他们做出预言:
阿兹特克的城市将会一座接着一座陷落,而只有那样,她的儿子、战神维齐洛波奇特利才会回到她身边。
这则传说或许是在后来才被添进诸多故事中的,但时至今日,对这位女神的崇拜依然延续在死亡圣像(Santa Muerte)中。
据说,她等待着自己的儿子从战争中归来、回到她身边,然而她最终没有等到,于是她不住地为他哭泣与哀悼着。
4、
在不同的地区,哭泣的女人有着不同的版本。
在不同的时代,人们也对哭泣的女人做出不同的解释。
奥克塔维奥·帕兹说,她是墨西哥人对产妇的代表之一,她被视为墨西哥身份的象征,这种看法围绕着墨西哥人对自己是“由暴力诞生的孩子”的认知。
现进的墨西哥文化是侵略后的产物,一如昔日的女神改头换面成为都市传说那般,它融合了来自侵略者的文明与墨西哥本土的文明。
在对“哭泣的女人”这个故事不断的再演绎中,有一种倾向是将这则故事表现为西班牙人贵族与土著女性的故事,西班牙人利用这位女性,而一旦她变得不再有用,她立刻就会被弃之如履。
一些戏剧演绎里,玛利亚杀死了自己的混血儿子,是为了让他们不再遭受如同自己一样的苦难。
西语中,有个词叫梅斯蒂索人,专门用来指那些西班牙人与印第安人的混血。
第一个梅斯蒂索人,被认为是来自西班牙的征服者科尔特斯的长子马丁,他的母亲是印第安女性玛琳切。
玛琳切在年轻时便被母亲与继父卖为了奴隶,在所有权不断易主的过程中,她学会了许多种语言,甚至从一位西班牙神父(当时也是奴隶)那里学会了西班牙语。
1519年,她作为礼物送给了科尔特斯,充当他在征服路上的翻译。
1524至1526年,她被派往洪都拉斯平息一场叛乱,在此之后,许多历史学家都不再描写她的踪迹。
一些学者认为她在征服特诺奇蒂特兰后不到十年里,她就已经去世,她的一儿一女,一位从小就由西班牙家庭长大,一位则由西班牙继母抚养。
时至今日,玛琳切依然是位颇有争议的人物,有人认为她是民族的叛徒,也有人认为她对现今墨西哥人来说是夏娃式的人物。
在关于她的一个民间故事里,她成为科尔特斯的情妇并为他生子,但他抛弃了她,以便能与另一位西班牙女性成婚。
科尔特斯抛弃她,就像西班牙人在
尽管没有实际证据,但仍有人相信,她在被抛弃后曾淹死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5、
最后,夹一点儿私货,以卡洛斯·富恩特斯的《玛琳切》片段作为本文结尾,这些话是以玛琳切的口吻对她即将降生的儿子说的:
“醉酒吧,悲伤的儿子,尽情跟女人睡觉吧,唱吧,跳吧,穿戴上土地的各种颜色吧,土地的小孤儿,好让土地在你饥饿的泥身上复苏:
把我们的土地变成一个盛大的、秘密的、隐藏起来的、看不见的狂欢会……
狂欢会:在你的孤独、你的贫穷、你的沉默里,唯一的同盟、唯一的财富、唯一的声音来自死亡与梦想,来自暴动和爱情;梦想、爱情、暴动和死亡,对你而言是一回事;你反叛,为了去爱,你爱,为了去梦想,你梦想,为了去死。
死,对你来说很容易;稍难一点的,是梦想;再难一点的,是反叛;难上加难的,是爱。”
本文首发于自家公众号“神话睡前故事”。
本文为我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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