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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8月11日，美国劳工领袖、卡车司机工会主席吉米·霍法在劳工诉讼听证会上作证，来源Keystone / Getty
在美国工人处于历史上的弱势时期时，人们倾向于去看马丁??斯科塞斯在《爱尔兰人》the Irishman中对吉米??霍法Jimmy Hoffa的刻画，并渴望今天出现类似的劳工领袖。然而，尽管霍法通过谈判达成了改善数百万人生活的合同，但他的腐败和专制的领导也为卡车司机的衰落铺平了道路。
1975年，美国劳工领袖吉米·霍法在底特律郊区一家名为Machus Red Fox的餐馆外失踪，45年后，他又重新引起了人们的兴趣，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马丁·斯科塞斯的最新电影《爱尔兰人》。很少有人能比霍法更能体现这位硬汉“劳工老板”的形象了。霍法在1958年到1967年期间领导国际卡车司机兄弟会IBT，当时他因为贿赂和干扰陪审团的指控被关进了联邦监狱。
尽管或者也许正因为他的犯罪恶名，一些人试图为霍法正名，认为“他是美国历史上最聪明、最有效率、最有野心的工会领袖之一”，尽管他有点不诚实。撇开道德沦丧不谈，他是工人利益的坚定捍卫者，从未停止为工人利益而奋斗。这为他赢得了数百万卡车司机成员的持久忠诚和钦佩。
的确，霍法有很多值得钦佩之处，尤其是他的组织能力和谈判技巧。霍法真的关心他的成员。他的行动通过强有力的契约和实实在在的利益改善了数百万人的生活。与今天那些被认为是劳工领袖的衣冠禽兽相比（比如蒙羞的前联合汽车工会主席加里·琼斯），一个像霍法这样强硬的战略领袖看起来相当不错。
问题是，霍法的缺点不仅仅是我们可以忽略的性格缺陷。他的个人腐败和“硬汉”式的领导风格削弱了他所关心的工会，并为工会数十年的衰落奠定了基础。这不是我们今天需要的工会领导模式。
霍法的令人钦佩的一面尽管霍法与黑帮的关系占据了大部分头条和好莱坞的银幕时间，但他绝不仅仅是黑帮同伙。他娴熟的谈判和组织技巧帮助卡车司机工会成为北美最大、最有影响力的工会之一。卡车司机的会员从1935年的14.6万名激增到1957年的150万名，就在霍法上任之前，到1976年，也就是他失踪后的那一年，会员人数继续增长到200万。
这种增长的核心是国家主货运协议NMFA，这是霍法的最高成就。第一次合并是在1964年，它由几个地区协议组成，在其鼎盛时期，它覆盖了16000家卡车运输公司的40多万工人。这意味着，到20世纪70年代初，美国的地方和城际卡车运输几乎完全形成了工会。
这不仅极大地改善了NMFA所涵盖的工资、福利和工作条件，还让霍法和卡车司机控制了美国经济的一个重要部门。事实上，没有卡车工人的劳动，货物是无法运输的，而霍法在谈判中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虽然霍法在NMFA的设计上值得高度赞扬，但其实他并没有提出这个想法。在西方，一位来自西雅图、名叫戴夫??贝克Dave Beck的有魄力但贪赃枉法的工会领袖，自上世纪30年代以来一直在拼凑一份地区主协议。在中西部，一群托洛茨基主义的卡车司机从他们在明尼阿波利斯的基地向外扩展，他们使用创新的技术来组织公路上的卡车运输。
1934年，明尼阿波里斯市Minneapolis发生了一场让人印象深刻的大罢工，工人们在巩固了双子城的实力后，他们试图在整个地区展现好战的工业工会主义。如果不考虑他们的意识形态，而是因为他们的组织运动赢得了该地区许多卡车司机官员的支持的话，那么他们是成功的。卡车司机工会主席丹尼尔·托宾甚至聘请了明尼阿波利斯市的领导人法雷尔·多布斯（Farrell Dobbs）担任总组织者。
多布斯是年轻的霍法的早期导师，当时他是底特律当地299号工会的组织者。他欣赏多布斯的战略思想和战斗精神，尽管他对自己的政治主张没什么用。霍法最终背叛了他的导师。1941年，托宾把霍法送到明尼阿波利斯，帮助捣毁那里的托洛茨基主义组织。但他从未忘记多布斯给他上的课。多年后，霍法将多布斯描述为“一个非常有远见的人……我们道路运营的起草者和建筑师。”
但正是霍法采用了多布斯和贝克制定的蓝图，他创建了一个真正的全国性货运协议。这样做需要高超的谈判技巧。当人们读到数千名卡车司机雇主和数百名当地卡车司机之间的复杂谈判时，他们一定会对霍法的工作留下深刻印象。
尽管霍法几乎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但他比雇主们更了解货运行业的经济，并利用这些知识让雇主们接受了他。有时这包括向他们表明，成立工会将减少困扰低利润率货运行业的残酷竞争。在其他时候，它涉及到大公司和小公司的竞争，或者某个城市的某些公司和另一个城市的竞争。从战术上讲，霍法的思想是一种好战性和迁就性的混合:他会针对一些雇主进行好战性罢工，和他们私下交易，亦或是贿赂。
也许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霍法努力让他自己的地方领导人加入NMFA。与其他工会相比，即使在今天，卡车司机工会仍然是分散的，但是在霍法之前，很难把IBT说成是一个国家实体。相反，它是一个地区封地的集合。霍法为了达成一项全国性的协议，他不得不哄骗和胁迫这群迥然不同的劳工大亨。
让事情变得复杂的是，为了达成一项全国性协议，霍法必须让一些地区的雇主大幅提高工资，同时让大城市的工会领袖限制他们的要求，将工资降至全国水平。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巧妙地介入了当地的争端，在对他有利的时候，比如在洛杉矶，他支持普通的叛乱，在对他不利的时候，比如在费城，他粉碎了叛乱。
最终达成的主协议虽然不规范，但却提高了全国卡车运输业的标准，将一份不稳定、残酷剥削的工作变成了一份更稳定、收入也不错的工作。此外，霍法还协商了由雇主出资的养老金，以保证卡车司机有一个安全、有尊严的退休生活。与今天的许多劳工领袖不同，霍法并不羞于罢工，而是有效地利用罢工来解决不满，并让雇主同意他的条件。结果，卡车司机的权力和会员在他的任期内不断增长。
霍法的缺点但尽管霍法拥有高超的谈判技巧和奉献精神，他的领导风格却付出了长期的代价。他的个人腐败和对他人腐败的容忍不仅使工会受到了黑帮的直接影响，而且在更大范围内使工会官员和雇主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融洽。与此同时，他的个人主义、专制的领导让反对派噤声，并提升了联邦中忠诚的“yes men”的地位。
霍法失踪后，权力被移交给了腐败的封建贵族阶层，他们更感兴趣的是中饱私囊和保护自己的地盘，而不是为工人而战。事实证明，他们在应对放松监管、雇主合并和上世纪70年代开始的反工会攻势等挑战时，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无能。其结果是工会的衰落。
对包括当时许多卡车司机在内的一些人来说，与霍法所做的好事相比，他的腐败和专制是微不足道的，考虑到他所处的环境，甚至是必要的权衡。这些都是真的。虽然我们可以欣赏霍法作为工会领袖的技巧和奉献精神，但我们也必须认识到，随之而来的卡车司机的堕落和衰退正是由于他的遗产，而不是偏离它。
腐败霍法的腐败不仅让他以会员为代价中饱私囊，还直接削弱了工会的力量。将霍法投入监狱的审判的标准描述集中在他被指控干扰陪审团，这听起来像是他被判为技术上的错误。但重要的是首先要了解他所犯下的罪行。
其中一个案例是关于霍法试图从卡车司机工会的中央州养老基金中捞取数十万美元20世纪50年代，这笔钱是通过佛罗里达的一处房地产开发项目得来的。简单地说，他是在用会员的退休金为自己谋取私利。
这种自我交易虽然是非法的，但鉴于霍法为卡车驾驶员们所做的好事，似乎是可以原谅的。人们可以合理地认为，当然，他是在捞钱，但其他人也是如此，至少他努力争取他的成员。但第二个案件甚至破坏了霍法为其成员而战的观点。
该案件涉及一家名为Test Fleet的公司。1949年，霍法和同为底特律卡车司机的官员伯特·布伦南Bert Brennan在田纳西州注册成立了一家汽车运输公司，他们用妻子的娘家姓来避免被发现。Test Fleet将其服务提供给了另一家公司——商业航空公司，该公司当时正在应对由卡车司机代表的业主运营商发起的自发罢工。
Test Fleet接管了汽车运输业务后，商业运输公司取消了业主 运营方的运输租约，从而破坏了罢工，导致卡车司机成员失业。实际上，霍法创立了一家公司，专门对自己的会员进行敲诈勒索。雪上加霜的是，一些现在已经失业的司机向霍法求助，希望能重新找到工作，却不知道霍法对他们的困境负有直接责任。不出所料，他们的请求被置若罔闻。与此同时，霍法和布伦南夫妇从他们最初的4000美元投资中赚了12.5万美元——1950年代的美元。
陪审团篡改指控源于Test Fleet一案，当时霍法被判贿赂几名陪审员，以得到一个悬而未决的陪审团。就其本身而言，人们可能会原谅这种篡改行为，认为这是一种必要的强硬手段，目的是打击那些决意要让一名工人阶级论坛人士噤声的政府检察官。这当然是霍法和他的支持者所描述的。公平地说，很多起诉霍法的人，尤其是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的“逮捕霍法小组”Get Hoffa Squad的成员，似乎更关心的是霍法对经济战略部门的控制，而不是贿赂和腐败。
但是不管他们的动机如何，霍法的个人腐败使他们的工作更容易了。他利用工会成员的钱谋取私利，并积极破坏工会团结，这对卡车司机没有任何好处。
个性化的领导尽管霍法的腐败行为丰富多彩，但他的领导风格给工会带来了更为恶劣的长期后果。
问题不在于中央集权。霍法不可能将卡车司机工会转变成一个全国性的大企业，也不可能就货运行业达成一项主协议，因为工会仍然是分散的、分散的。问题是他的领导方式太个人化了。
众所周知，霍法夜以继日地工作，亲身参与到最小的工会事务中，甚至给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并接听各个成员的对方付费电话，以处理他们的问题。与许多工会领袖不同，他没有在工会总部安身;他经常冒险到当地的工会大厅、货运站和纠察线与会员见面。
我们当然可以钦佩霍法的职业道德和奉献精神，可以理解的是，他那种亲力亲为的领导风格会让那些受益的人产生坚定的忠诚。但是霍法的努力工作建立在工会的愿景之上，工会将打造卡车司机的权力与深化和扩展他自己的个人权力混为一谈。
正如路易十四Louis XIV宣称“l’etat, c’est moi”朕即国家一样，霍法实质上也宣称“le syndicat, c’est moi”我是工会。我们可以在《爱尔兰人》中看到这样的描写:阿尔·帕西诺饰演的霍法出狱后试图夺回卡车司机的工会主席职位。当被问及为什么想再次当主席时，他唯一的回答是“这是我的工会”。
有时候，黑帮确实建立了工会的力量，他集中他的权力，要求地区卡车司机建立主货运协议。其他时候，黑帮只是帮助了霍法而已。1956年，他与纽约黑帮“约翰·约翰·迪奥”·迪奥瓜尔迪结盟，包租了几个“纸制地方分工会”——没有成员的当地工会，但由迪奥瓜尔迪控制——用来控制纽约联合议会16个席位。这给了霍法一个在东部的立足点，因为迪奥瓜尔迪巩固了霍法在他的主席之路上的权力。
有些人认为，像这样的行动，以及霍法策划的无数其他雇主的贿赂和内部权力操纵，都证明了他的至上实用主义，证明了他不惜一切代价达成交易的意愿。但在巩固他个人的权力的过程中，霍法削弱了他努力建立的工会的力量。
这是因为他的专制、个人主义的领导方式强化了这样一种观点，即他，这个强有力的领导者，能够解决工人的问题，而不是工人自己的问题。这可能对霍法很有帮助，尤其是在一个高度监管和分散的卡车运输行业，他可以让小型运输公司互相竞争，而它们反过来又可以把合同成本转嫁给客户。但这不是一个可行的长期战略，尤其是在行业放松管制和行业整合的背景下，卡车司机的领导者们显然缺乏他的技能和魅力。
任人唯亲和不负责任的领导人们很容易将霍法消失后的衰落视为领导力问题。很明显，与之相比，追随他的卡车司机工会主席是温和而没有骨气的，至少在罗恩·凯里Ron Carey之前是这样。如果霍法重新掌权，他可能会对工会和运输行业在70年代和80年代面临的危机采取更有效的应对措施。
但真正的问题是，为什么霍法之后的领导层如此黯淡。责任完全在霍法自己身上。
在巩固他的权力的过程中，霍法在工会内部建立了一个赞助网络，在这个网络中，忠诚是最重要的。与此同时，他实施了结构性改革，使卡车司机官员免受成员问责。那些听从霍法的命令的人收获了好处，而那些没有的人则被挤兑出局了。
霍法的赞助网络的关键是他为卡车司机官员创造的多重工资和养老金体系。在1961年的IBT大会上，霍法主持了第一次会议，代表们批准了“家庭计划”的创建，这是一个慷慨的只允许官员参加的计划，同时也为所有与工会有联系的员工制定了“附属计划”。官员们经常可以利用两者，因为他们将在他们的选举职位之上担任工会工作人员的职位。
代表们还修改了《宪法》第5条，允许国际工作人员从下属机构领取工资，使为经常不露面的工作领取多重工资的做法合法化。霍法利用这些多重养老金和工资作为强大的激励手段来维持官员们的秩序，因为他拥有发放和收回这些养老金和工资的权力。它们就像胶水一样把卡车司机的官僚机构粘合在一起。
虽然赞助模式使官员们更接近霍法，但他的宪法改革使官员们免受成员问责。其中最重要的是，地方工会官员和商业代理人被自动任命为参加国际会议的代表，几乎所有由会员选举产生的代表都被排除在外。更严格的会议出席率和“良好的信誉”要求使得普通成员竞选公职变得更加困难。总执行局被赋予单方面的权力来合并当地人，在当地人之间转移成员，为成员团体颁发单独的章程，并与其他工会合并。而大总统被赋予了巨大的权力，他可以随意实行托管制度，对区域会议等中间机构行使几乎无限的控制，并为国际公约制定业务秩序。
这种领导结构让一群不负责任的机会主义者和唯唯诺诺者在联邦中站稳了脚跟。一旦霍法离开了，他们将成为未来总统，例如Frank Fitzsimmons, Roy Williams和Jackie Presser这样的人。他们和霍法一样，都有任人唯亲和自私自利的癖好，但都缺乏他那种战斗精神、个人魅力和战略头脑。他们在应对卡车运输业放松管制和行业整合的挑战方面毫无准备，甚至毫无兴趣。这些挑战摧毁了货运行业，并有效地瓦解了霍法的NMFA。
黑帮的影响事实上，霍法与黑帮的关系是无可争议的。工会内部的黑帮的控制程度也不高。这场争论围绕着黑帮对削弱卡车司机的程度，又或者是另一个议题。即霍法接受黑帮进入工会这件事，是否是对现实的一种顽固的接受，即在20世纪早期和中期的运输和仓储行业中，霍法他们是如何在非道德的“丛林”中运作的。
霍法属于后者。“20年前大约1939年，”霍法宣称，“雇主让所有的流氓为他们工作，让他们充当罢工破坏者。现在我们只有几个黑帮份子，然而每个人都在尖叫。”
这也是好莱坞的拿手好戏。西尔维斯特·史泰龙1978年的电影《F.I.S.T.》这部电影以霍法的生活为背景，讲述了工会成员与当地黑帮联手“说服”卡车运输公司成立工会的故事。1992年的传记片《霍法》Hoffa的导演丹尼（??Danny DeVito）说：“他当然和他们有生意往来。但是他们控制他了吗?一点都没有。控制霍法的是他愿意做任何事来帮助他工会里的人。”
黑帮对卡车司机的影响是完全不同的。虽然确实有些卡车司机的商店是由黑帮组织起来的，但总的来说，黑帮参与工会的目的是为了造福于黑帮，而不是工会成员。
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从中央州养老基金称为“黑手党的银行”中抽取的数亿美元的欺诈贷款,用雇主的报酬来换取松懈或根本不存在的合同执行,安排“影子员工”来填满员工的钱包，通过威胁停止发货敲诈当地小企业，等等。
如果卡车司机们从这些安排中获益的话，那纯粹是偶然的。而那些敢于质疑这些舒适安排的成员，实际上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这些对霍法工会的人都没有帮助。相反，这削弱了他们向工会领导人问责并赢得更好合同的能力。
这不是劳工们的蓝图霍法被誉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劳工领袖之一，这是实至名归的。他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战士，一个天才的组织者，一个高超的谈判者。但这并不能抵消他的腐败，也不能抵消他将个人权力误认为工会权力而对卡车司机造成的长期损害。他为随之而来的衰弱和衰落埋下了祸根。
将霍法视为当今劳工运动的典范毫无意义。他愿意与雇主正面交锋，但他也乐于在符合自己目的的情况下与他们搞好关系。他的确为许多会员的物质利益而战，但他也出卖了许多人。尽管他个人可能一直与成员们保持密切联系，但他创建的工会在他离开后很久仍将官员的利益置于成员的利益之上。
如今，卡车司机工会为那些希望重振劳工的人提供了一些重要的、未被充分研究的例子。但它们与霍法的关系不大，更多的是与他的组织导师法雷尔多布斯的传统有关。这一传统，即耐心的车间组织，结合创造性的战略和更广泛的社会视野，是促成1997年UPS罢工的力量，这是美国劳工历史上规模最大、最成功的罢工之一。人们应该明白一件事，工会的权力不是来自一个傲慢、狡猾的谈判者，而是来自于它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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