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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看到北野武了。
执导过《喜福会》《雪花与秘扇》的华人导演王颖，根据西班牙小说家哈维尔·马里亚斯的短篇小说改编的《当女人沉睡时》（2016）中，北野武出演72岁的佐原，这好似老年痴呆的角色，还是吸引了我。只是人们会问，为何一个华人导演改编一个西方题材，却非要到日本去拍，而不是中国台湾、香港或者新加坡等华人地带。我想，还在于日本列岛风情及人事的不可替代性，单片中的这些演员，就让人信服。
但片中的主人公却是近来失意作家西岛秀俊饰演的清水健二，因第一部小说声名鹊起的作家，第二部小说却遭到了滑铁卢，身为编辑的妻子小绫（小山田小北合饰）则总是催促他写第三部小说，欲让他东山再起。这让他很烦。
但加剧他跟妻子嫌隙的，则是同样来伊豆岛度假的佐原及他的小伙伴美树（忽那汐里饰）。只有19岁美树，在游泳池边让老佐原给他擦防晒霜，这引起对面小绫的注意，她让健二抬头朝正面看看。
自此后，健二就真的看过来了，且盯的死死。他着迷于这一对老少，他想找到证据他俩并非父女关系。他跟踪，他打听，他偷窥，直至有一天的深夜，他跟佐原在泳池边相遇。
佐原毫不忌讳地说，她打小我就认识，我一直给她拍摄，每天都拍她睡觉的样子，从14岁到现在，我从中看到了她的变化，总有一天她会背叛我，且感觉这一天快来了，所以，希望记录下她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他不明所以，却越发引起健二的兴趣，已近创作枯竭的他，正好可以写这个。第二天，佐原主动搭讪跟健二夫妻一起用餐。一言不发的美树看起来很是任性，她亮丽，她单纯，却冷如冰霜，她刀子般的犀利，恰好对应着虬曲般面孔的佐原。
片中的一条隐线，小绫并非丈夫健二的图书编辑，而是老作家平野的编辑，但她极少提及她跟平野接触的过程，倒像是陌生人在场。平野在片中也从未有出现过。影片镜头全给了健二跟美树的意外交集。之所以说意外，是因为健二笨拙的跟踪中，总是意外的遇到美树，比如趁他们离开酒店之际，擅自进入他们的房间，被女清洁员误以为是住客。
之前，佐原给健二看过他拍摄美树睡觉的画面，健二想看到更多，主要是想看到其它的东东。没想到，美树气呼呼地回来了，吓得他赶紧爬进床底下。美树脱衣洗澡，然后出来精心地涂口红，接了一个电话，说马上就去。等她换上新衣准备出去，佐原杀到，质问她去哪，她让老头别管。这时的美树，让健二倍感惊艳。
他们各自出去后，健二也跟着出去。没想到的是，健二本是想跟踪她，却看到美树站在他车前，上了他的车，问她去哪，她只是往前指了指。车在山间急驰，这时暴雨大作，一切都是模糊的，似乎谁也看不清谁。到了一处，她让他等下，她下去，过了一会她沮丧地上来。到了海边，她让停下，她跑下去，站于狂涛怒卷的海边，倾泻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慢慢，健二过来抱着她回到车子。
健二似乎有了创作的动力，他不停地写着。白天妻子出去，正好可以安心地写。美树曾闯进来，两手趴在玻璃窗，然后卷起窗帘后又跑掉。健二不明所以，看得出她内心的焦灼。他想进入她的内心世界了解更多，却一无所获。他偷窥时，的确看到佐原拿出剃刀，对倔犟的美树威胁过。所以，他才感到极度不安。他所想的是，美树到底在跟谁接触，让佐原如此的生气。
当电视上播报，说是伊豆某酒店发生了一少女，被人用利器刺死的案件，他惊呆了，他以为是美树，但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妻子很晚才回来，他质问她跟平野的关系。妻子说今天因为台风耽搁，所以回来晚了。他愤怒了，斥责妻子跟他说谎，并嘲讽地说恋父的大小姐。他挨了妻子一巴掌，她抓墙般嘶吼，情急之下，健二只得抱住妻子。夫妻之间，往往这种暴烈情形下，才会有一次难得的激悦。健二夫妻也不例外，之前他无法跟妻子进入状态，总是说烦，让妻子很是失望。
不出所料，美树真的失踪了，健二当然有理由怀疑佐原所为，但警方却找到他，询问他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起初否认进入过他们的房间，但女清洁工及录像作证，让他哑口无言，且诡异的是，他缩于床底下，佐原本就知道。沮丧地他却接到美树的字条，让他去小店会面，除了店主对于他的讽刺，并无美树踪影。
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的健二，无法自圆其说，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超过了他的想象力。声称秋天就会上班的健二，还是出版了第三部小说。朋友庆贺之中，却恍惚看到佐原的背影。这挥之不去的隐痛，看来总会如影随行。片中如店主与健二的对话，多少显得有点赘余。整体风格充满形式主义的滞涩与伤怀。伊豆列岛的暴风潮，总会频频光临。
影片采用了日记渐进演绎的方式，从第一日到第五日，这与他们度假的日期正好吻合。片名《当女人沉睡时》，当然只是一种引喻。据说释迦牟尼原本就是在凝视女人沉睡众生相之后，决定出家普度众生。女人沉睡时，跟女人清醒时，肯定是不一样的。美树沉睡时，佐原可以安然地拿着摄像机，对着她拍摄，她沉睡后的一呼一息，她蜷缩的样子，都暴露无遗。
或者说，在佐原看来，只有美树沉睡时，对于他来说才是安稳的，这沉睡的美，恐怕也只有深爱的他才能体味。一旦她醒来，活蹦乱跳的她，难免小鹿乱撞的不安分，世界如此五彩缤纷，她又如此年轻美丽，老头的不安也就变得顺里成章。在常人看来，美树对于老迈的佐原只是意外之喜，并非理所当然。
固化的思维是，年轻人应跟着年轻人恋爱结婚，而不是越过“三八线”，搞老少恋，且这种相差五十来岁的老少恋，更是让人瞠目结舌。毕竟他不是陈纳德，她也不是陈香梅。有色眼镜来源于现实的习惯。但健二所关心的，却是佐原为何多年如一日都要这样做。想必在健二看来，10岁时的美树跟19岁的美树，在睡觉上可能没多大变化。
随着事情的演变，慢慢健二有了转化，佐原如此执着的凝视，原本就是一个男人对于爱情的表达方式，而跟老少恋并无直接关联。虽然怪异，但凝视本身却有触发思考。至少他从没如此凝视过沉睡后的绫子。侧隐这下，他或会感到对妻子的愧疚。
凝视本身并无过错，这是一种眷顾，一种慰藉。只有当这种简单地凝视变了味，才会让原本的凝情，变得麻木不仁而忍无可忍，继而走上一条凛冽的不归路。
2016、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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