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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月*日,奶奶在她88岁生日的前几天去世了。在此前的几个月我回家探望病中的她。记得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和奶奶坐在老宅的院落里。那个夜晚奶奶的精神特别好,童年时的记忆依然清晰得像村后的小溪,点点滴滴留在她的脑海里。末了,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一对精致的银手镯展现在我眼前。借着月光只见手镯的表面镀着一层金色的光芒,隐约可见上面雕刻着各种人物造型,异常漂亮生动。奶奶说:“这对手镯我珍藏了四十年了,你是长孙,一帆(我妻)嫁到我们许家,这对手镯就算是奶奶给她的一点礼物。”从小跟随奶奶长大的我,在记忆中并不记得有这样的一对手镯,在我的追问下,奶奶给我讲述了一个动人的故事。 奶奶小时候有个儿时的伙伴叫兰。兰长得很漂亮,有双黑亮的大眼睛,那时的女孩子生下来长到七八岁就要裹足,三寸金莲在旧时的封建社会代表着一种时尚,奶奶和兰也不例外,她们几乎在同一天开始裹足。在漫长的痛苦中渡过了童年。 兰十四岁时与同村的一位银匠的儿子订了亲,老银匠祖上传下来一手好活儿,方圆几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几乎家家订亲、生子、做寿都会佩戴出自他手的饰品,从女孩子的手镯、耳环、头钗到小孩的长命锁、项圈、帽饰等无一不精工细作,各种人物、花鸟生动活泼、人见人爱。老银匠只有一个儿子,取名叫槐。槐从小耳染目暄,十五、六岁时就练就了一手精湛的手艺,同兰订亲后,槐更加努力干活,把原在乡下的作坊搬到镇里,并取了祖父的字“宝昌”作为店号,发奋工作,指望着有一天把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发扬光大、成家立业。 兰十七岁时已出落得美若天仙,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配上苗条的身材,让方圆几百里的小伙子都浮想联翩。在那个时代手艺人的地位是非常低微的,兰的父母对未过门的女婿并不十分认可,看着踏破门槛的媒婆,听着媒婆口舌若簧的甜言蜜语,更让兰的父母觉得应该把女儿嫁给更有钱的人家。那时镇上有位非常有钱的财主发誓要把兰娶回家做二房,他买通媒婆让兰的父亲终于答应下这门亲事,三天内就把兰娶回家来。 槐受不了这种打击,把自己关在作坊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拼了命的打呀打…把所有的感情都凝结于手上,打成了这对手镯。三天后他和这对手镯一起失踪了。过了一年,传说槐当了土匪,老银匠一气之下,重病而亡。又过了一年,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槐带着几十号人,拿着土枪,轰开了财主家的院门,硬生生把兰抢走,从此没了音讯。 48年解放的时候,槐和兰从山上被抓了回来,五花大绑地拖到村后的小溪边当众枪毙,当时村里没有人敢为他们收尸,奶奶不忍心看到兰的尸体被野狗吃掉,半夜三更同爷爷悄悄在溪边挖了个坑把兰和槐葬在了一起。这对手镯当时就戴在兰的手上。奶奶说为了纪念兰,这对手镯一直珍藏在她身边,想起可怜的兰的时候她就拿出来看看,“现在我老了,有一天我也会躺在村后的小溪边,这对镯子对我来说已没有意义了,把它融掉给一帆打一个新的手镯吧,也算留下点纪念。”我一直舍不得融掉它,我觉得那上面的工艺和它的故事一样美丽,如果槐能活着,我想他一定能打出更多、更精彩的作品,而兰的结局是因为她的美丽。谨以此短文,献给亲爱的奶奶爷爷、爸爸妈妈、槐和兰——愿他们在天堂,永远健康、幸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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