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舜作为当代回族作家的杰出代表，在我国当代回族文学史上占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位置。当我们研究关注查舜作品的主题或是作品的风格时，便很快发现，时代和查舜的个人生活经历对他的文学创作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
独特的创作主题和写作风格成就了查舜在当代回族文学史上的地位。然而这两者的取得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查舜个人独特的生活经历。查舜的家庭背景以及当过农民、粮店搬运工人、中小学教师、校长、先进工作者、后备干部和以 四个孩子的父亲 的身份上过三次大学的经历，促使他对事业、信仰和价值观念理解得更为深刻，对 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 和 人生高远境界 这一人生主题理解得更为透彻；而独特的写作风格不但得益于自己的农村生活和从教经历，也与他三次上大学的经历有关；此外，他与名家、名师的交往和阅读经历极大影响了其创作风格：在结构上追求多声部、多线条、大格局，在语言上追求 狂欢体语言 ：民间用语、自创新词、重新组词、长短句相间等方式，造成一种杂语喧哗的效果。
1 主题。
查舜的一生就是一部一波三折、引人入胜的小说，在他近五十年的创作生涯中，有将近三十年是做过学生、农民、粮站搬运工人、中小学教师和业余作家，还干过校长，当过 先进工作者 ，并以 四个孩子 的父亲和 家庭唯一男劳力 的身份，连续三次上大学 宁夏教育学院中文系、鲁迅文学院本科创作班、北京大学中文系首届作家班，这其中的酸甜苦辣、艰难困苦可想而知。毕业后当上了专业作家，走上了专业创作之路。曾任全国青联委员、宁夏文联和作协副主席等职，也曾连任三届自治区政协委员。 这样五彩斑斓、丰富多彩的生活经历为他的创作提供了独特而绝佳的素材，并因此创作了长篇小说《归真》《墓地与摇篮》《月亮是夜晚的一点明白》《青春绝版》《局》《穆斯林的儿女们》1988版和2011版，后者不但比前者多19万字，而且思想深度和艺术质量都比前者有大幅度的超越。还出版了小说集《拯救羞涩》《月照梨花湾》《风流云散》以及散文集《我本是条汉子》《碎月万千》等，中篇小说集《风流云散》被翻译为阿拉伯文。由其中篇小说《月照梨花湾》改编的同名电视剧曾在二十余家省市电视台和中央电视台播出。
其中，《月照梨花湾》《归真》《墓地与摇篮》《月亮是夜晚的一点明白》《穆斯林的儿女们》《风流云散》等作品，把人置身于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西部一个回族乡村 梨花湾，从不同角度对人和人的生存环境进行观察。他第一部有影响力的作品《月照梨花湾》，写的是一位回乡青年高考制度恢复后考上京城某大学，与乡下妻子两厢不忘关心备至的故事。小说中的主人公丁玉清所活动的年代是粉碎 四人帮 后不久的80年代初期，那是一个 浪漫而富有激情的年代 ，虽然生活中有苦涩和不如意，但也有甜蜜和温馨，丁玉清的身份已由农民、工人转换为教师，而且已是新时期的一个大学生了，开始了新的 追求 之旅。因此，他眼里看到的多是 现实的欢歌和飞扬 （郎伟《发现一个新的世界》）。毫无疑问，丁玉清就是查舜观察和认识生活、认识社会并表达思想感情的一个窗口，他通过对主人公丁玉清人生遭遇和心路历程的描写与刻画，初步阐释了自己追求 人生高远境界 、讴歌 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 、于 磨难中展示优雅 的写作主题。（见查舜散文集《我本是一条汉子》、《追求高远境界的一生》）
如果说《月照梨花湾》里的丁玉清，其追求上大学的目的之一仅仅是为了讨一个公道 希望社会能公正地对待他，使自己因为文革而中断的求学道路能延续下去 还停留在一个较低的层次，那么，到了《穆斯林的儿女们》和《月亮是夜晚的一点明白》，这一主题便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展示和升华。他塑造的人物如海文、马存惠、郑世文、丁玉清、王智斋、撒懿德等，不但对上大学的目的和意义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而且更有了 宽容 大气 的民族情怀和世界眼光（即马存惠所说的 宇宙品格 ）。
《穆斯林的儿女们》1985年曾以《归真》之名发表在《文苑》；1986年又以《墓地与摇篮》之名发表于《新月》并引起反响。1988年遂更为现名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斩获 庄重文文学奖 等诸多奖项，被誉为我国文学史上 第一部回族作家写的反映回民现实生活的长篇小说 ； 2011年该作经过精心打磨，以超原著近一倍的篇幅（从26万到45万余字）再度问世。作为一部真实、典范地反映当代西部回族精神风貌的厚重之作，它的诞生意义深远。在几度改写中它折射出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主体在民族文化认同中的复杂精神纠葛，在独特审美形象和文化精神的诗意抒写中它建构出丰盈的文学价值世界。
正如有些学者所指出的：与原版相比，新版最大的不同就是对回族民族性进行了深度开掘。新版通过对有着不同人生信条和追求的回族人精神世界的剖视，拓展深化了民族性思考的内涵，寄寓了创作者对回族现代化进程中遭遇的诸如个体生命完善、民族文化创新、族际关系和谐等重要命题的深切情感体验和理性反思，这提升了整个作品的精神含量。例如，在马存惠生活中增设了刘妄想、李荒诞两个汉族知识分子形象。在文革困境中，这几个有着不同民族文化背景和信仰追求的人通过交流沟通、消除了隔膜，铸就了真诚友谊；在随后改革风云中，他们再度携手合作，相互扶持借鉴。这从交流 理解 借鉴的具象诠释，既是对民族文学传统团结主题的弘扬，也是对当下全球化浪潮中加强族际沟通、树立多元文化理念的时代主潮的鸣和。（王继霞《文化纠葛之痛与文学价值之美》）而郑世文给 直脖子狼 海文的那封长信，更是查舜的生活体悟：
它（指到农业大学进修）定会让你豁然开朗，也定会让你对农业的以往、现在和前景，有一种宏观的把握和理性的认识，更会让你对我国的农村和农民的未来充满激情和信心。 一切该从长远着想为好。尤其是搞大事业，没有智力的投资与支撑是绝对不行的。
《月亮是夜晚的一点明白》是根据作者的获奖中篇小说《月照梨花湾》改编扩写的。但又不是字数、人物和内容的简单增加，而是作者经过二十多年的生活历练后对生活的再认识、再感悟、再创作。除了字数、内容、人物的不同以外，两者最大的不同，或者说是突破，实际在于两点：一是在关注外在的时代、社会等因素所导致的现实苦难的同时，尤其关注处于苦难中的回族人民是如何用心中的哪一点 念想 ，哪一盏 美 和 善 的灯，照亮漫长而艰难的人生旅程；二是对处于苦难中的民族与民族精神进行了新的思考 走出沙漠吧/去找水源/走出山谷吧/去找世界/水源就是生命/世界就是强大 ， 这是丁玉清的思考，更是查舜在经历了各种人生坎坷和领会到本民族传统经典内涵后的一种感悟，是他长期体察民族生活、关注民族命运和独立思考民族前景的结果，既是对 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 的讴歌和 对人生高远境界 的不懈追求，更是 男子汉的担当 和在苦难中展示生命的优雅。
查舜有连续上过三次大学的经历，每一次的经历都使他深受其益。他在一篇答笔者问中说：
三次上学对我影响最大的就是开阔了眼界。首先，知道了文学的海洋该是多么浩瀚，中国和外国文学的攀登路径和主要高峰都在哪里。由于做到了心中大致有数，就知道了自己若搞创作，最该干的是什么。从而避免了盲从、重复。同时，也知道了，该读什么样的书，怎样读书，该怎样创作，创作什么。
如果不就读宁夏教育学院中文系，我就不可能创作出中篇小说《月照梨花湾》来。而没有《月照梨花湾》这部中篇小说作为我考取鲁迅文学院创作专业本科班的唯一初试作品，那么我就没资格参加文化课复试，进而被鲁迅文学院录取。如果不到鲁迅文学院创作专业本科班学习几年，就不会遇到学院为我和另一位学员聘请的长篇小说的辅导老师王鸿谟先生，也写不出长篇小说《穆斯林的儿女们》。如果不到鲁迅文学院学习，我就没机会经过教育部批准再次文化课考试，进入北京大学首届作家班学习，获北大中文系本科文聘和文学士学位。应该说，我的这三次上学，大都是前一次的上学，为紧跟着的又一次上学做好了充分准备、提供了必要的条件。在北大的几年里，除过有深度的与创作有关的多种文化课的学习，让我感受最深的是，诸多名家教授、学校的良好教学气氛与浓郁的民主氛围以及上进好学学子们的多方面的难能可贵的 宽容 大气 。而这些，又是从书本上难以学到的。为我之后的各种体裁的创作，尤其是对长篇小说《穆斯林的儿女们》的修订（从26万字到45万字）、《月亮是夜晚的一点明白》（43万字）无论在格局上还是在艺术追求和思想深度方面，都受益匪浅。
三次上大学的经历不但丰富了查舜的知识，开阔了查舜的眼界，而且还丰富了查舜的人生阅历，提高了查舜的人生境界。在三所大学里，他遇见了他过去从未遇见过的新的众生、新的事物，并从各个方面对他产生影响和启发，促使他对文学、民族和世界进行新的思考。这种 思考的形象 一次又一次地被植入到他的作品中。《月照梨花湾》和《月亮是夜晚的一点明白》中的主人公丁玉清及丁祥、李大阿訇、杜凌云、王满拉；《穆斯林的儿女们》中的主人公海文及马存惠、郑世文、杜石朴 ，不管是正面人物，还是反面形象，他们都在不停地思考。他们或者思考人生价值、生命救赎；或者思考民族精神、 宇宙品格 ，这种 思考的形象 在查舜的作品里，构成了一道特别的风景。
而且，就这两部长篇小说的主人公丁玉清和海文的性格来说，也是典型的查舜式的 汉子 ，从小就争强好胜、百折不挠，性格沉毅，好学善思。这一切都与查舜的家庭背景和生活经历有关。
查舜在散文《绿桥》中自述：他 儿时起就一直骚扰和怂恿 他的 唯独男子汉们才有的争强好胜与总想搞出点什么异样名堂出来的力量 ，直接承接于他的家族和民族，特别是他的父亲。 我完全相信，父亲曾给过我有关这种本分的遗传基因，但他更重要的是，在我生命可塑性极强的初期，他给了我让这种基因成长的可能。 在另一篇散文《江水无名》里，他又自述： 我不但生性是属于那种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而且仅凭气力和手头的功夫也曾力斗过群雄的。但因为写作这种职业的苛求与陶冶，久而久之便像是 绵贴 了许多，也懂得了温和与含蓄。 查舜的这种经历和个性，在他作品的主人公身上随处可见。
查舜青少年时期求学追梦、不甘心命运安排的拼搏经历长久以来一直影响着他的生活，并渗透到其写作中去。他的大多数重要作品都与此有关。其作品中第一个带有鲜明时代特征的人物是中篇小说《月照梨花湾》中的主人公丁玉清。同查舜一样，丁玉清也因我们民族那场浩劫与灾难而辍学回乡，深刻体会到极左路线的危害和给人们精神肉体带来的双重摧残，同时也深刻体会到改革开放带来的 第二次解放 的激动与喜悦，当他有机会进入第一所大学就读的时候，就不能不放开喉咙为那个 浪漫的80年代 而歌唱。
在《穆斯林的儿女们》（修订版）中，主人公海文,自幼丧父,高中毕业回乡,在同群众一起参加改革家乡的实践中,思想敏锐深刻,善于集思广益,刚强的性格和过人的智谋使他成为本村改革的引路人。但是,艰难的致富道路和复杂的人际关系,使他无时无刻不在经受着传统文化和宗教意识的影响,尤其是每当爱情遇到挫折、人身受到陷害时,潜藏在他灵魂深处的种种困惑感、苦恼和痛苦也就明晰可见。作者对海文形象的塑造是倾注了极大的热情的,在对人物传统精神的揭示中,寄寓着对新一代回族青年平凡而崇高品行的讴歌,这种品德是回回民族在历史演变中赖以生存、繁衍和发展的动力。作家是这样评价海文的： 自小时候起，海文的身上就有一种倔劲儿，但凡认准的事情，非要做到底不可。为此，马贵给他送了个绰号叫 直脖子狼 而海文自己的誓言也是： 我会成为一条响当当的男子汉！ 他言出法随，身体力行，不仅赢得了村民的信赖与拥护，而且也博得了他的对立面杜石朴的尊敬并促使了其思想和作风的转变。
对其创作主题产生重大影响的，还有他生命历程中遇到的几位 贵人 ，如纳国昌、哈宽贵、李书贵等。关于这三个人，查舜都写过回忆和纪念性的文字。这三个人，不但业务出类拔萃，而且人品高洁，令人高山仰止。纳国昌是灵武一中的语文和历史老师，回族学者，是《一千零一夜》的译者纳训的族人，一生清贫正直。查舜在该中学读书时，直接受教于纳师。纳师去世后，他曾写过一篇悼念回忆性散文，标题就是《追求高远境界的一生》；哈宽贵是宁夏的著名作家和编辑。1928年出生，五十年代就活跃于上海和中国文坛，1958年支援宁夏，先后在 萌芽 编辑部、 宁夏日报 文艺部、 宁夏文艺 编辑部从事编辑工作，发现和培养了不少文学新人，在54岁人生的黄金季节倒在他所热爱的 编辑 岗位上。他对查舜不但有 知遇之恩 ，而且人品高洁，对查舜影响至大。李书贵则是一位汉族官员，他先任灵武县教育局长，后转任文化局长。在教育局长的位置上，他力排众议，同意刚从宁夏教育学院毕业不久的查舜到鲁迅文学院深造，从而使他驶入了一片新天地；继而在文化局长的位置上又力排众议，调当时刚从北大作家班毕业的查舜到文化局从事专业创作
这三位学人、作家和官员，都具有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的士子情怀和对高远境界的不懈追求。这种情怀和追求一旦与查舜本人自 儿时起就一直骚扰和怂恿 他的 唯独男子汉们才有的争强好胜与总想搞出点什么异样名堂出来的力量 （《好人一路平安》）相遇，便焕发出一种不可遏制的、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和对高远境界的追求。他本人是这样，他作品中的主人公以及透漏出的信息无不是这样。
2 写作风格
查舜的生活经历和个性不但影响着他的创作主题，而且也深刻影响着他的创作风格。
查舜的写作风格也是多姿多彩。以《拯救羞涩》这部小说集为例，以郎伟教授的分析解读为证：《月照梨花湾》所流溢的是 单纯明朗的艺术情调 ；《在淡淡的云纱那边》《金色和银色的梦》《绿管演奏会》《张长李短王自然》等作品是查舜受80年代中后期艺术之风变革影响写的一组 实验探索性 作品，在总体上呈现出写意性特征，是 大有深意的 寓言小说 ；而《风流云散》则是 一部具有浓厚的心理现实主义色彩的小说 ；《客居故乡》则显示了作者 出色的叙事能力和他颇为擅长的心理分析能力在作品中能够非常和谐地融为一体 。在《风流云散》《客居故乡》《昨夜情仇》《孤旅》等作品中，查舜看待生活的视野开阔了，对人性的解剖锐利了，艺术上则将圆熟的叙事和深度心理分析融于一体，并特别注意语言的凝重、沉潜、思辨色彩。
到了《青春绝版》，查舜开始了 多线条 多声部 的写作。郎伟教授在《青春绝版》的序言中就说：书中始终回荡着两种声部、两种旋律。而这两种 声部 和旋律分别对应着男女主人公的不同生活和命运。第一种旋律属于乐文村和整个男性世界的。它急促、紧张、沉重，不时有暴戾之气、杀伐之声。第二种旋律则是属于女主人公林淑虹的。这一种旋律舒缓、温和、灵动，充满了似水的柔情。
类似的手法，查舜在其他几部长篇小说中也程度不同的实践过。在《月亮是夜晚的一点明白》中，采用了多线条的结构手法：丁玉清、纳素娟、李芬的爱情故事，是这部小说的主线，是作者观察社会人生的特殊视角；李大阿訇、杜凌云、王智斋是这部小说的辅线。这两条叙事线互相交织、互相影响，便产生了如交响乐一般的宏大叙事效果。由于有了叙事辅线，不仅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民族的文化怎样培育了丁玉清的情感方式、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也让我们回过头来关注那条主线 丁玉清、纳素绢、李芬的爱情故事便有了更广阔的背景，他们三人的行为便有了更合理的依据和更深刻的内涵。
这种多声部、多线条的叙事结构和风格，不但更好地塑造了人物、使作品富于变化、更有意味，而且使作品更好读、更耐读。
作品艺术特色和写作风格的变化，映射了作者生活和阅读经历的变化。查舜是一位富有诗人气质的作家，对亲人、故乡和 本民族 怀有至爱，所以，他的写作总是以一种诗意的方式，用他那枝饱蘸深情的五彩笔对亲人、故乡和 本民族 致以崇高的敬礼。在写作《月照梨花湾》时，查舜虽然已取得了第一个大专文凭（宁夏教育学院毕业），但他一直还在宁夏工作和学习，从未长时间离开故土，他的思想和眼睛 单纯而明亮 ；而在写《绿管演奏会》《张长李短王自然》《在淡淡的云纱那边》《金色和银色的梦》等一系列探索性 寓言小说 时，他已经到了鲁迅文学院和北大作家班学习。这个时期，他结识了不少国内知名的作家和编辑，加上当时正在流行的各种文学思潮和流派，特别是意识流和心理分析等一些探索实验型小说和思潮，无疑都对他产生较大影响和启发。写这些小说，便是他当时的 单项训练 之一。后来的《风流云散》《客居故乡》《昨夜情仇》《孤旅》等一系列更成熟的小说，则是他从鲁院和北大作家班毕业以后的作品。这个时候，他已从以前的 单项训练 中 受益匪浅 。（查舜《还我小说》）
正是这些生活和历练，使得查舜在不经意间，逐渐形成了 朴实但不乏时尚，清新但不乏厚重，明快但不乏难度，感人但不乏理性，具体但不乏超越 的、有别于他人的写作风格。
查舜在答笔者问中，谈到这种风格的形成原因时说： 我认为，主要还是与阅读、上学和这一时期的写作追求有关。当然，这种变化，是自然形成的，不是我刻意追求的。总结起来，主要还是对自己以前的作品不满意并渴望有新变化所致。也可以说是力图让自己所驾驭的文字有一定的审美密度、思想深度和阅读快感所致。
此外，查舜的农村生活和从教经历也极大影响了其语言和叙事风格。在查舜的作品中，农村的民间语言和民间风俗被大量使用。如：
捉狗娃子，看狗模子 ； 有钱难买独榔头 ； 三间屋子挂棒槌 全由自己甩 ； 金山配银山，寒山配雪山，天上的牛郎配织女，地下的薄磨配瘸驴 ； 男人是在女人的脚尖上活人的 ； 你嘛，你怨谁呢？为啥要早娶婆姨呢？我看你是傻婆姨养了个瞎尕子 穷根扎就了，好好在队上劳动吧，别胡思乱想，你是有了根有了叶的人吗！ （《月照梨花湾》）
比比皆是，不胜枚举。
查舜在中后期的创作中，追求语言的绚烂多姿和艺术多元化，既喜欢使用复句、长句，也喜欢使用短句、排比，还喜欢自组词语。因为他上过大学，学过修辞语法，也当过中学语文教师，教授过语法修辞，还在北京待过好多年，在鲁迅文学院和北大读过很多中外文学名著，接受过各种文学流派和文学新思潮的影响。随便举几个例子：
长句子： 没有因为男人搞着在他看来没有 多少实惠的甚至是徒劳的事而撅嘴摔碗比鸡骂狗打孩子。她在默默地支持着一个纯洁女性的心灵所揣测到的一种精神一种气质！ （《月照梨花湾》） 别叫人家多挣了钱还小瞧我们竟是些死读书读死书死写书写死书的一些不懂什么世道行情的书呆子。 （《江水无名》）
句子长而排比： 气质，这种既好像是化学的又好像是物理的，既好像是与文学史学有关的又好像是与哲学美学有关的，既好像是出自灵魂又好像是出自纯肉体，既好像是源于祖上什么遗传什么造化又好像完全来自后天全力塑造的，还好像是与以上这所有好像统通无缘而只是临场随心所欲甚至不知不觉之中就透漏到世人面前的一种可以感觉到却又是抓不住摸不着说不清的东西。 （《肃穆，它是一种气质》）
四字句、短句： 人，活的就是精神气派，有刚有性，一旦到了腰来腿不来、鼻塌嘴也歪的时候，活与不活也没多大关系。一旦等到眼睛一闭，两腿儿一蹬，好处理了怎样，坏处理了又能怎样？ （《风流云散》） 两条光棍，趴锅趴灶，逮针扯线 ； 男的身材壮实，五官灵秀， 女的呢，苗苗条条，秀秀气气 （《月照梨花湾》）
在很多情况下，查舜还追求有形象、有声音、有温度、有色彩的语言： 庄户人就是这样：细起来，连蚂蚁的出气声，也要听个真切；粗起来，骆驼从面前拉过去，也熟视无睹。尤其是回族人民，他们勇敢起来，为正义之时，个个都是吃铁屙钢的汉子，这时你会觉得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是钢铁铸成，哪怕将一粒豆撂上去，也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也会闪出耀眼的火苗。 有时他们的心比豆腐还软，轻轻一按就会一个坑，慢慢一撞就会碎 （《月照梨花湾》）
正是这种既重视对祖国和民族语言宝库的挖掘，又重视从 异域 语言中吸取有益的养分，既重视继承、又重视自创的努力，才使得查舜的语言越来越丰富，造成既能闪现时代的火花，又能奔涌出诗情的热潮；既有单纯明朗的情调，也有凝重思辨的色彩的特殊语言效果。
汪曾祺说过 写小说就是写回忆 。莫言说过： 作家的创作，其实就是一个凭借着对故乡气味的回忆，寻找故乡的过程。 查舜自己也说过： 我要感谢生活，尤其要感谢那些曾经整得我手足无措、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的乡村生活。是它们给了我勤苦的品质、顽强的意志、坚韧的毅力、沉潜的气质，也是它们提升了我的文学智商和美学品味。 特殊的个人经历是作家的重要财富。查舜的个人生活经历造就了他作品异于他人的特殊品质。
2016.10.23.草于吴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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