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潮湿且闷热的空气像是蛛网般盖在脸上，何卫东扯开警服的领口，把警帽夹在腋下，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上两口，才将烦躁而又涌动的心潮平复下去。
不到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来到这个地方，一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
“你怎么来了？”
小区保安室门“咔嚓”一声打开，一个跟何卫东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先是一愣，然后走了出来。
“卫南，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何卫东拉开刚买的新车车门，他明显看到何卫南的身体一顿，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先上车吧，我们找个地儿叙叙旧。”
何卫南坐在车后面一言不发，目光一直看着窗外的迷离而又绚烂的灯火。
半晌，何卫东才打破平静，“钱够用吗？不够我这里有点儿。”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是不是关于那起凶杀案？”何卫南忍不住先戳破这层纸，言语间带着讥讽，“您已经是堂堂的市刑侦大队长了，贵人事多，否则怎么会想起我这个穷兄弟呢？！”
何卫东不敢说什么，说到底自己能有今天的地位，不正是因为身后有如影子般的何卫南吗？
“当年你好不容易考上警察，可是不久，就因见义勇为伤了右臂，落下残疾，为了不让名额白费，我才去顶替你当了警察！这不能怪我！”
何卫东的话让何卫南顿时想起了多年前暴雨的夜晚，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巷里，他为了救一个遭人猥亵的女人，在搏斗中手臂被扭断，陷入长久的昏厥。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弟弟何卫南已经代替自己参加了面试和体检，成了一名人民警察，而自己也在那一刻彻底变成了一个没文凭、没工作的残疾人。
从哥哥何卫东，变成了弟弟何卫南。
为了不让兄弟两个掉包的事情被人发现，一直以来何家都限制何卫南找工作，甚至在前些年何卫南除了家乡的老县城之外，任何地方都不准去。
要不是毫无刑侦基础的何卫东需要弟弟的帮助，否则根本无法正常地展开工作的话，何卫南到现在还在老家。
这几年来，在何卫南的帮助下，何卫东一连侦破了好几个悬案，声名鹊起，已然被内定成了是政治处的新处长。
谁能想到，太平了这么久的静海市出了这么一桩大案子？
2
“前两天市中心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要不是这次出了这么棘手的案子，何卫东绝对不会来找何卫南，他宁可每月给弟弟打一笔钱，让他老老实实，不要到外面抛头露面。
毕竟让人知道市刑侦大队长有个当保安的残疾兄弟，并不是个光彩的事情。
“嗯，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就在我工作的小区旁边。”
死者一共是两人，男死者是出租车司机，女死者是公司白领，经查实两人并无其他特别关系。男死者死于锐器刺穿心脏，女死者死于颈椎骨折造成的急性呼吸循环功能衰竭。
“案发地点虽然在市中心，但是个别设施陈旧的老宅区，仅存的几个摄像头根本没拍到有用的画面。再加上前两天下暴雨，案发现场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何卫东将知道的都告诉了何卫南，见他沉默不语，又补充道：“我们现在锁定了两个人，一个是距离案发现场不远处做冷冻食品生意的王长平，另一个是案发现场对街的修鞋匠李成。”
“他们两个跟死者有什么关系吗？”何卫南问道。
“王长平前两天跟男死者打牌时发生过口角，扬言要报复杀人。而李成有强奸前科，而且距离事发地点很近，那名女死者被发现时身上带着明显被猥亵过的痕迹，不过警方没有提取到有效的DNA，所以目前不好下定论。”
何卫南冷笑起来，“扬言要报复杀人就能成为证据吗？当年你还扬言，我要是敢把你顶替的事情说出去就杀我灭口，难道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该第一个找你吗？”
何卫东猛地一刹车，继而陷入长久的沉默，半晌他才强忍住心里的怒火，尽力平静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说这事儿，我弥补你的还少吗？而且你不是最喜欢刑侦吗？我来找你正是让你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案子，让你学习的知识能得到用武之地！”
“你知道的，当年我也是不得已，我们何家不能出两个废……”
何卫东用咳嗽声掩盖了废物两个字，车子又缓缓开起来，何卫南半晌才点起一支烟，受伤的右臂微微颤抖着夹起香烟，烟灰落了一身。
何卫东借着后视镜，看着从不吸烟的弟弟艰难地用右手抽烟的样子，觉得有说不上来的奇怪。
大概是真的许久没见他了，有点陌生，等这次事情解决后，一定要把他送回老家去！
“确定了凶手刺穿心脏是用的什么工具吗？”何卫南终于开始说话了。
何卫东连忙说道：“应该是长锥状利器，不过我们搜查李成修鞋摊后发现的每一个利器直径都不符合贯穿死者伤口的大小。警方目前正在扩大搜索范围，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进展。”
“王长平那里也没有发现吗？”
何卫东摇摇头失望地说道：“王长平是外地人，一个人守着冰库，每天吃饭都是点外卖，家里连个刀都没有。”
何卫南看着哥哥递过来的档案，死者的伤口很奇怪，理论上讲刺中心脏的话，血液应该是喷射状流出，但按照现场法医的说法来说，死者并没有流出那么多的血液。
王长平是做冷冻食品生意的，李成是一个修鞋匠，他们之间跟男死者身上这一奇怪的现象有没有什么联系？
闷热的天气，何卫南烦躁地用嘴咬去指甲边缘上卷起的死皮，一扯之下钻心地疼痛顿时让他忍不住叫了出来，鲜血缓缓从其中渗出来。
而就在这时候，下去买水的何卫东拿着两瓶冰水走了回来，当何卫南一看到冰水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把冰水放在手指上的伤口处。
这个动作让在一旁的何卫东顿时反应过来，“你是说冰！”
“没错，冰！这么热的天，即便是用冰锥杀人，也能很快融化掉，不留痕迹，再加上暴雨的缘故，一夜过后什么也看不到！”
冰锥！冰锥！
一定是王长平了！
王长平一个人在静海市，在杀人的过程中，正好遇到一个打车的女性，色胆包天至身边人，杀人奸尸，也不是不可能！
这案子破了！
3
何卫东恍然大悟，连忙召集警力趁着夜色冲向冷库。
一连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应答，何卫东一脚踹开房门，只见狭小的卧室里堆满了杂物，一片狼藉。
桌上还摆放着饭菜，看上去除了王长平之外，还有人来过。
王长平的卧室里一片狼藉，钱财和一些换洗的衣服都被放在一起，看样子是想畏罪潜逃。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里面的警员传来了叫声，何卫东快步走进去，他只看到冰库大门敞开，大量冷气从里面涌出来，地面已经积水一片，有长条状的冰棱沿着门框悬挂下来，锋利得像是长剑。
王长平面色铁青，双目睁得很圆被挂在冰库的门上，厚厚的白霜凝结在他的眉发上。由于冰库高度不够，王长平的双腿半屈，挂在那里，已经死了。
王长平畏罪自杀。
何卫东不管法医的检查报告，他只想写上这个结论，然后草草结案了事。
再过几个月，他就可以走马上任，为市政治处的处长，再也不用对着刑侦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更不需要去找何卫南了！
去他妈的杀人犯！
“虽然王长平有吃安眠药的习惯，但尸检报告显示，他血液中的安眠药成分的含量远远大过了正常用量，会不会是凶手想制造王长平畏罪自杀的假象呢？”
这一次，何卫东还没去找弟弟，何卫南已经发来了信息。
还没等何卫东反应过来，不知道从哪里走漏的消息，已经有大批的媒体记者包围了这间冰库。长枪短炮地对准了正要结案的何卫东，记者像是知道了案件的全过程般，一个个犀利问题劈头盖脸地问了过来。
“何队长，听说王长平并不是杀人凶手，但是警察局已经要草草结案了，是吗？”
“何队长，您怎么解释王长平体内超量的安眠药含量？”
“何队长，是不是因为您马上要升迁为政治处处长，所以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自己仕途受到影响？”
等焦头烂额地打发了所有记者的何卫东再看看弟弟发来的信息，心里没由来地发火，他狠狠地把手机砸在地上，然后歇斯底里地对着手下警员喊道：“给我查！我就不信，这么多人还不如一个残废！”
警察局里有内奸！否则怎么可能记者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但一切都太晚了，现在这个案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查下去。
大量警力的排查果然发现了两条重要线索。
首先是对面商店门口的监控拍到了李成晚上去冷库的画面，只不过监控在十点之后就自动关闭了，但这足以证明李成确实到过凶案现场！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女死者的颈椎断裂的方向是向左的！
换句话说，扭断女死者脖子的人应该是个左撇子！无独有偶，李成刚好是个左撇子！
“这次不会有错！一定是他！”
没有何卫南的帮助，自己还不是一样找到了凶手？
何卫东如释怀般大笑，像是猫捉老鼠一样在李成的家门口部署了大量的警力。他右手夹着烟，点燃后深深吸了口，然后把烟雾悠悠地吐了出来。
自己破案的感觉真的很不错，不过自己很快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刑侦英雄退居二线，想想都觉得爽。
“李成！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身材瘦小的李成在惊慌失措中劫持了一个修鞋的姑娘，他挥舞着刀向后退去，一连退到了角落里。
他看到何卫东夹着烟，站在警察队伍正中央，浑浊的瞳孔里闪动出愤怒的目光。
“那天我去王长平家，你不是说我那事儿已经被你压下来了吗？”
李成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不过这一点也不重要，劫持人质是可以当场给击毙的。
击毙一个有强奸前科，又连杀了三个人，更劫持了一个人质的杀人狂魔，只会让自己即将落幕的刑侦生涯平添几分光彩。
想不到，自己就快要离开警察局了，还能有如此丰硕的成果……
“开枪！”埋伏在屋顶上的狙击手精准地碎掉了李成的天灵盖，乳白色的脑浆溅了一地。
4
一个月后，何卫东开着公车，长途跋涉地开往老家下相市，他特意叫上了弟弟何卫南。没有弟弟的寒碜，如何反衬自己事业有成？
“你怎么穿着如此寒酸？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哥哥的亏待你！”
何卫东走进弟弟的出租房里，覆满劣质墙纸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制冷效果不好的老式冰箱和一张床，冰箱半掩着，有厚厚的冰霜覆盖在门框上，杂乱无章的衣服堆放在床上。
弟弟何卫南穿着皱巴巴的衬衣，越来越圆润的左脸的脸颊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跟自己长出了一模一样的黑痣。
如果不是何卫东穿着名牌西装的话，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是难分彼此。可越是像，何卫东就越是讨厌何卫南。这个残废的存在，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是怎么爬到如此高位的？！这一次回乡，一定要让父母把他留在老家！让他老老实实地等死。
不要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荣破大案后高升处长，何卫东现在可是静海市的第一红人！哪个见他不是客客气气，点头哈腰的！可是这个残废居然敢目中无人！
“嘿嘿，何卫南，我知道你妒忌我！但这就是命！谁让你是个残废！谁让你当不上警察！”
何卫东右手摸出烟，点上一支后朝着何卫南吐了一口气，“你就是个野鸡命！飞上枝头也得被打下来！”
这么多年在面对何卫南的时候，何卫东总觉得自己亏欠他，再加上总是有求于他，何卫东不知道受了多少气！不过现在好了，自己再也用不上这个残废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何卫南听了这话突然笑了起来，他转过头对何卫东说道：“击毙李成的时候，我也在现场，他那话很奇怪，他不是真凶。”
“什么意思？”何卫东当时只想迅速结案，根本没在意李成临死前说了什么。
何卫南笑着伸出右手把何卫东嘴里的烟拿了过去，也深深吸了一口，“李成是被我叫去王长平那里的。”
车子已经快开到老家了，何卫东已经很久没回到故乡这个山沟沟了。崎岖的山路上罕有人来，何卫南的话就像是炸雷般在何卫东的耳边响起来。
“多谢哥哥杀了当年害我手臂受伤的罪魁祸首，虽然我没能亲手杀了李成，但看他死在我的面前，滋味还是很不错的。”
何卫东看着面带微笑的弟弟，心里没由来地发慌，这个残废到底干了什么？！
“你把李成叫到王长平那里干什么？”
车子靠在了山道上，何卫东觉得车里面好闷，他捂着自己的心脏，心跳声就像是打鼓般在耳朵里响起来。
“我去找王长平谈谈案子啊，顺便喂他吃了点儿安眠药。然后，又以他的名义约李成来冰库聊聊。”
何卫南看着眼前瞪大眼的哥哥，又继续解释道：“见王长平的时候啊，我是以你的名义去的，这王长平见到何队长来了，赶紧买了小菜要来套近乎。后来我让他睡了之后，又以他的名义约李成出来，聊聊关于他当年强奸妇女的案子，以及他近期用迷药迷昏一名女高中生猥亵的案件。”
女高中生猥亵事件何卫东是知道的，只不过当时连环杀人案闹得满城风雨，这个案件反而不了了之了。
所有的线索都在何卫东的脑海里连成了线，没等何卫东开口，何卫南已经开始说了起来。
“还记得我出租房里那个老冰箱吗？那冰箱制冷功能很不好，总是容易结冰，冰水顺着冰箱门留下来就形成了一个个很长、很尖锐的冰棱。”
何卫东一把抓住弟弟的手，他发出了怒吼，“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不听！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如果被人查出连环杀人案的真凶不是李成，而是自己亲弟弟的话，何卫东将瞬间一无所有。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哥哥你还是听听吧！”
何卫南反抓住何卫东不断颤抖的手，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笑着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那个出租车司机吗？三年前我刚来静海市的时候，他开车绕路骗了我一百多块钱呢！这钱对于哥哥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这么一个残废来说，实在是太多了。我等了三年，发现了他经常去的小区，并托哥哥的福在临近的小区里当了一名保安。”
天渐渐阴了下来，有瓢泼大雨倾泻下来，豆大的雨点顺着车窗倾泻下来，视线瞬间模糊。
“对，就是这样的大雨，雨天最适合杀人了。等雨停了所有的罪恶都会消失。”
同样是大雨的夜晚，弟弟何卫南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紧急前往医院，并迅速跟尚在昏迷中的哥哥何卫东换了名字。
“可惜啊，那位小姐如果不在我杀人的时候出现的话，她也就不会死了。”
何卫南俏皮地吹起了口哨，一切都按照他计划的那样不断推进。
乐章已经走到了尾声，但也是最高亢的时候。
“李成到了冰库后，没有看到王长平，而是看到了误以为是哥哥您的我，我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他猥亵女高中生的事儿了。我给他三天期限，只要他给我一笔钱我就放过他。李成哪里敢跟警察局的大队长废话，连忙回去凑钱。而他到冰库的这个举动被摄像头拍到了。”
何卫东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的心脏快要炸裂了。这也是他要离开警察局的原因，身体已经不能容忍何卫东再在高强度的工作岗位上了，像是有人掐着他的脖子般，何卫东面前的世界变成了黑白两色。
“你怎么这么激动？快把药吃了！”何卫南从后面行李箱里摸出药递给何卫东，“这些都是我一手安排的，不然哥哥你怎么能破大案、立奇功，然后早点升迁呢！”
何卫东接过药吞了下去，何卫南还在继续说着作案的全过程。
“等李成走了之后，我把昏迷的王长平挂在了冰库上，然后制造出他要潜逃，但最终畏罪自杀的假象。可为了让哥哥帮我杀了李成，我当然不能让哥哥这么快结案了！所以我把案件内情泄露给了媒体，逼着哥哥继续查下去。”
何卫东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养神，何卫南杀了三个人，难道就是为了帮自己吗？
“这事儿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会影响我仕途的！”何卫东深深吸了两口气，“好在李成是个鳏夫一样的人，没什么人会为他这种败类追究，可你这次做的也太过了！”
“是啊，李成真是一个灵魂人物！当他看到曾跟自己约定好不会把事情抖出去的何队长真枪实弹地带着人包围自己的时候，瞬间慌神的他抓了人质，而这个举动让他最终被狙击手干掉了！他一死，整个案件都结束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他！哥哥获得了升迁，而我的仇也报了。”
何卫南说话的时候在笑，但何卫东觉得很恐怖，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实际上的哥哥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你怎么也在吸烟？我记得你之前是不吸烟的啊！”烟雾呛得何卫东的双眼酸出泪来，何卫南的右手什么时候居然能夹起烟来了？
何卫南在空中抬起自己的右手，自如地做着一些简单的动作，“我记得二十年前，你顶替我入警察局时学了三个月我的样子。为了更像你，我从三年前开始我就在学习你的样子，现在除了右手不能举枪之外，其余哥哥你的神韵我已经学得差不多了！”
“你……你什么意思？你要干吗？！”
雨下得越来越大，隐隐有雷声响起来，何卫东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吸越来越急促。
说着说着，何卫东的胸口又剧烈疼痛起来，他又慌忙吞下好几颗胶囊，但这一次心悸的症状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当了政治处处长之后就不会跟枪打交道了，我的右臂能不能举枪射击也一点都不重要了！”何卫南看着捂住胸口剧烈疼痛的何卫东，咧嘴笑道，“哥哥，你知道吗？药被我换了，现在你吃的药里有丙米嗪成分，那会诱发你的心脏病！”
“你……”何卫东死死抓住何卫南，但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颤抖的双手，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发梢一滴一滴落下来，耳中充斥着心脏剧烈跳动的轰响，喉管里发出“嗬嗬”的痛苦嘶吼声……
任凭何卫东在自己的身畔不断地挣扎，何卫南眯着眼睛，望着窗外的暴雨，缓缓将哥哥死死抓住自己袖子的手给推开了。
“这二十年的时间里啊，每个难以入眠的黑夜里，我都会吃有丙米嗪成分的抗抑郁药物。每次吃，我都能得到片刻的熟睡。哥哥你也吃一点，吃完了就可以入睡了。”
山里面的天气就是这样，刚刚还是倾盆大雨，现在已经转晴了。
来自父亲的电话响了起来，一接通电话就听到电话那头的父亲高兴的声音。
“卫东，你到哪里了？大家伙都在等你吃饭呢？”
他声音轻轻咳嗽了一声，很快恢复正常，“爸，快去市医院，卫南他突然不行了！我正在送他去医院的路上呢！”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半晌才听到老父亲传来了低缓的声音。
“卫东，你慢点开，卫南他这辈子有你这样的哥哥值了！你再慢点开……”
电话戛然而止，车子里的人“嘿嘿”笑了两声，原本还想开去医院的念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辆刚买的豪车在泥泞的山路上，一直朝着老家的方向开去。
做了你二十年的影子，我也想闻闻阳光的味道。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梁知夏 | 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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