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橘子——老李家的故事之十八

我们老家的橘子品种既多且又好吃。就我知道的就有无核橘、红橘、广柑、脐橙等等。每次寒假回老家，橘子都是我每天必吃的最爱，有时候甚至就站在地里或爬上树杈，伸手就摘，随口就吃，吃得不想走。那个自然甜啊真是令人回味无穷啊！

但每次吃橘子都会想起儿时令人惊悚的往事。

那件事情发生在我就读小学五年级的九月中旬。那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老师突然告诉我们说晚上一队大石坝子放电影，电影的名字叫《地道战》。据说这个电影太好看了，放学之后，我们同路的几个同学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决定马上写作业，就在教室里写作业，把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先写完，然后直接从学校去看电影。“是啊，如果回家，时间肯定来不及；而且，能不能保证看成电影还说不准呢！”我也没有先回家，只叫堂妹给老爸老妈捎个信。

天快黑了，我趴在教室外面烂泥操场上的石头花坛终于写好了老师布置的作业；看看勇娃子、兵娃子、财娃子、永娃子，他们几个也陆陆续续地收拾好了书包。勇娃子一声令下：“走，看电影去咯！”我们跟在勇娃子的屁股后面，屁颠屁颠有说有笑地就出发了。

爬上五十米左右的弯弯曲曲的山路，我们气喘吁吁，汗流浃背。顿时，我们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举目望去，顶包梁上那望不到边际的梯田式的坡地里到处都是绿油油的橘子树，尤其是树枝丛中，不计其数的无核橘挂满枝头。虽然天色已黑，明显能看到那向阳一边的橘子已经红了。安静极了，绣花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到，连以往熟悉的赵鸡子（蛐蛐）的聒噪声也没有。“真是奇怪！”所有同学停止了讲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往前走了一阵子，走在最前面的勇娃子猛地拽了一下，树枝晃动的声响直觉告诉我们，勇娃子摘了一个橘子。紧接着，兵娃子、财娃子、平娃子、永娃子也一边走着，一边顺手猛子拽了一下，然后迅速地把手揣进了书包。我走在最后，也忍不住，在永娃子拽的枝头猛地一拽，拽了一个茶杯大小的橘子，迅速放进了书包！说也奇怪，就在此时，就在我刚刚放进书包的同时，大概六七米左右的树丛后面突然跳出几个彪形大汉，一边用强烈的手电筒晃着我们的眼睛，一边大声吼着：“逮贼娃子！逮贼娃子！抓住偷橘子的！”这突然而来的惊天霹雳，吓得我们就像触电的样子，狠狠地楞了一下。但勇娃子不愧为我们的领军人物，他听到吼声，并没有被吓倒，反而跑得更快了。勇娃子就像他的名字，勇敢，英勇，神勇。看到勇娃子的波澜不惊犹如离弦之箭，兵娃子、财娃子、平娃子、永娃子和我也彻底清醒，抬起脚后跟夸父逐日奋起直追。有路顺着大路而逃，无路就近一跳，我们被追赶得就像放鸭子的一竹竿挥去，成群结队的的鸭子扑腾扑腾着翅膀不管有路无路到处乱飞嘎嘎直叫。我们就这样，在彪形大汉的穷追猛扑之下居然还跑到了他们的前面。听到高音喇叭了，看到白色的大银幕了，听到嘈杂的人声了，眼看就要到放映场了，但天有不测风云，跑在前面的勇娃子不小心被桑树枝给挂住了上衣口袋，一个趔趄就栽倒了；紧接着，我们几个统统偃旗息鼓了。说时迟那时快，四个守橘大汉把我们团团围住，一边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只听着一个个子稍微矮一点的人骂骂咧咧：“狗日的，跑得瓜快，心脏病都给老子整出来！”满脸愤怒，牙齿咬得咯嘣响，挥舞着右手，唾沫星子到处乱飞。骂完之后，还不过瘾，他又对着旁边的一个高个子喊道：“去找跟棍子！老子今天要好好收拾一下！”高个子折断了一根桑树枝，交给矮个子，矮个子拿着桑树枝，对着我们的腿和屁股就是一顿抽打，抽打之后，凶神恶煞地叫我们报上自己的班级、家长姓名并交出我们的语文作业本（本子上都有自己的姓名）！“明天再找你们家人算账！”撂下这句话后，就悻悻地走了。

我已经记不清那天晚上我们是怎么看完电影的，又是怎么回家的！

第二天，我们在教室正上着课的时候就被昨晚的高个子喊走了。到了他们的办公室，我发现老爸早已站在那里。老爸神色冷峻如同一尊雕塑岿然不动，看着他如炬的目光，我瑟瑟发抖，两个大腿如同筛糠一般。过了一会儿，老爸说：“人家的东西就是人家的东西，碰都不能碰！”“穷要穷得新鲜，饿要饿得硬则（做人要有骨气），不能偷窃人家的东西！”“那就按照你们说的，关他半天禁闭！”老爸交过三元罚款，头也没回就回家了。

我被他们关了半天，快到下午上课的时候，我才被放出来，没有回家吃午饭，直接进了教室！

注八十年代初期，农村已经实行了土地承包制度两三年了，像我们那里还处在解决温饱问题的边缘，部分集体经济依然是生产队、大队的主流，如当时还相当稀罕的果园种植。像我们顶包梁这样有几十亩的无核橘种植就属于大队所有。当然，这些致户的好事一般轮不到普通百姓，都被那些与大队书记有关系的人家私定终身了，普通百姓还没有致富的门路。所以，像当我们这些小屁孩第一次零距离看到这黄澄澄的大橘子时，就惊呆了，鲁莽了，垂涎了，就发生了……

2018年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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