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让弟弟上学父母逼我嫁人毁我一生 弟弟孩子出生后他们的报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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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读点故事

百家号17 04 0813:25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罄竹 禁止转载

1

我叫宝根，今天是我出生的日子。

县医院的手术室里，一名累得满头大汗的医生将我包裹好，放在一个疲惫不堪的女人身旁，旁边的护士也舒了口气。

那个女人，就是我娘，她密汗涔涔的脸上血色全无，干裂的嘴唇用尽力气挤出断断续续的话，

“男……娃，女……娃？”

软塌塌的耳朵畏惧着即将破晓的答案，怯怯地依附在发梢儿上。

护士笑着把我的被褥打开，还用手逗了逗它，我羞得红了脸，只能用哭声掩饰。

“男娃？真的是男娃？”

我娘顾不得多休息一会儿，激动得浑身发抖，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舍不得放下。

不消片刻，一群人蜂拥而至病房，我瞄了一眼就睡着了，因为刚从肚子里取出来，我习惯了长时间的睡眠，也惧怕刺眼的白光。

“彩凤啊，你可给我们家立了大功了，娘这就回家把那只老母鸡给你杀喽，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我偷偷瞄了一眼正在咽口水的母亲，瘦弱的她好像很久都没沾肉的样子，一听到老母鸡，眼里都在发光。

那个一直盯着我傻笑的女人，是我奶奶，皱皱巴巴的皮肤蹭在我身上，把我弄得生疼。

她还时不时地把包裹我的被褥掀开给别人看，满脸都是炫耀的模样。

我发觉只要把那丑丑的玩意儿露出来，他们就会乐得合不拢嘴，有时候憋不住了尿在他们身上也不会被责备，反而还会被夸奖一顿。

“瞧瞧咱宝根儿多有劲儿啊，能尿这么远！”

全家人的目光都被我的那个小玩意儿抓了过来，除了一个人。

盼弟。

2

盼弟总是故意离我远远的，一声不吭，站在门框边儿上。

我只比她小两岁，我出生时她才刚会走。

我娘抱着我，盼弟跟在娘身后，揪着她的衣角，两只眼睛望着我环住娘的脖子。

“娘，我累了。”盼弟小声说道，她走得鞋都掉了一只。

“累了回家去，娘腾不出手抱你。”

盼弟委屈地看着娘，小嘴一撅，张开嘴就是哭。

“哭啥哭，我整天带你俩累得半死，你啥都不干还哭上了？”

娘脾气不好，盼弟又经常哭个没完没了，我知道她想让娘抱抱她，我又不想让出位置来，故意死死地缠住娘。

她看着我小手随便一指，娘就带我到我想去的地方去玩儿。

摸小花儿，逗小狗儿，累了就趴在娘软乎乎的怀里眯一觉。

盼弟紧赶慢赶地跟着我们，我一笑她就低下头扣衣角，有时跟不上了就站在远处看着我，眼神依旧冷冷的。

等她长大了一些，娘再也抱不动她的时候，她跟我就更疏远了。

她跟地亲，跟庄稼亲，跟猪崽鸡崽亲，就是不跟我亲。

偶尔早早做完家务，得空来瞧瞧我，也是冷冰冰的，我经常被她的眼神吓得大哭。

“你离宝根远点，咋你一来他就哭！”

奶奶把盼弟赶到门外，心疼地哄着我，我知道她走远了，就消停了。

但我还是隐隐地能感觉到她是不喜欢我的。

她的眼睛好像能吃人，嘴巴能吞人，有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要把我吸进去，嚼碎了再吐到猪圈里。

每次她悄悄来到床边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

所以我每每见到她就嚎啕大哭，越哭越来劲儿，直到我娘都开始嫌弃她了。

“盼弟是不是跟宝根八字不合啊，怎么越来越犯冲了。”

我娘把我爹从湖里捞上来的草鱼都盛到我的碗里，我一筷子夹起来放在嘴里，嘴巴一收一缩，吐出一串长长的鱼骨头。

盼弟的眼睛溜了过来，躲避着娘的目光，不敢多停留，刚瞅见骨头上带的零星的肉末，又嗖地收回去了。

她把煎饼一折，泡在碗里，待软了之后赶紧捞进嘴里，眼睛透过碗沿儿看着娘把鱼汤往我鼓起的肚子里猛灌，她舔了舔嘴边的煎饼沫子。

“死丫头，吃个饭这么墨迹，鸡喂了没？整天就知道吃！”

奶奶冲她吼了一嗓子，吓得她噎住了，又不敢出声咳，憋得脸通红，顺着嗓子捋了捋，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跑了出去。

我下意识地哭了出来，忘了嘴里的鱼刺还没吐出来，嗓子一下子扎满了刺，我呼吸不上来了，啊啊地张着嘴，脸都有些发紫了。

“宝根儿，咋了，卡着了？”

我娘来不及放下碗筷就拍打我的后背，满嗓子的鱼刺像是扎下了根，怎么咳怎么拍也纹丝不动。

大碗大碗的醋咕往里倒，大块大块的馒头往里咽。

我还是憋得喘不过气来，急得奶奶和娘直跳脚，盼弟不知情，还在院子里喂鸡。

娘听见她在哼曲儿，还甩着膀子给鸡撒食儿，晒得发红的脸上竟然开着笑的花儿。

“啪！”

一个耳光扬过来，盼弟的脸更红了。

“叫你跑这么快，看你把宝根吓的！死丫头！”

咯噔一下，鱼刺落肚了。

盼弟的眼神射过来，不带一点儿掩饰，扎得我浑身刺痛，我赶紧躲在奶奶身后。

3

我十四岁了，还是跟爹娘睡在一张床上，那是家里最舒坦的一张床。

奶奶生怕冻着我，把新弹的棉花都塞到我的被子里，压得我每晚都喘不过气来，到了寒冬腊月，热得我把手脚都伸出来透透气。

盼弟的小屋挨着猪圈，满是一股子猪粪味儿，我鲜少去她屋子里，还没走到门口就被熏出来了。

今年猪肉价格看涨，爹说，得多买几头猪崽儿给我攒学费了。

于是盼弟就只好给猪崽儿腾地方了。

她今年16了，该嫁人了。

她要嫁的人几乎每晚都换一个，我紧紧地闭着眼睛还故意发出微微的鼾声，竖起耳朵听爹娘给她挑婆家。

“崔婶儿今天来了，说是村长家出“四平八稳”（四万八），要是定了的话，还给我在村里找个活干呢，没准儿还能当个妇女主任啥的呢！”

我爹听到这话，困倦的双眼蹭地长了精神，猛吸了一口旱烟，眼睛变得炯炯有神

“比老王家的“三家一起发”（三万一千八）还高！那我赶紧跟他说这亲事要散，俩孩子属相不合。”

“你急啥，我明天让盼弟给村长家送点鸡蛋，让她故意经过老王家，看看老王涨不涨价。”

“还是你心眼儿多！”

村长家的儿子铁柱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丑，一身肥肉走起路来哆哆嗦嗦的，像是一头耕地的老牛，脚刚抬起来就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盼弟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他经常手里拿着个肥溜溜的猪肘子，像是要把盼弟吞下一样地看着她。

盼弟挽起袖子来露出两节藕臂，白莹莹的汗珠顶在柔软的汗毛上，风一吹，身上的香汗把铁柱迷得忘了啃肘子。

他隔三差五就去我们家地里帮忙干活，顺便碰一下盼弟的手，摸一把她的屁股。

我盼着铁柱能早早把她娶走，我害怕她直勾勾望着我的眼睛，好像要把我的命要勾走了。

“咋回来的这么晚，宝根快饿死了你知道不？”

娘刚送走崔媒婆，看到扛着锄头的盼弟，急着催她做饭。

我刚放学回来，碰巧知道盼弟为啥回来得越来越晚了，再也不用躲避她的目光，大着胆子看着她。

盼弟喘着粗气来不及歇息就烧火做饭，我走到火炉旁边，故意大声对她说：“铁柱哥要把你背走了！”

她正往炉子里续着柴火，突然身子一僵，手停在火苗口儿，冷不丁地被烫了一下。

我娘也从屋里走了出来，难得笑着脸对盼弟说话，却是最后几句话了。

“丫头啊，铁柱让人来咱家提亲了，我觉得你俩既然是青梅竹马，我也就顺水推舟替你答应了。”

“娘，宝根还小，家里需要人下地，喂猪喂鸡，还得洗衣做饭，我还想再呆两年……”

盼弟的声音极小，火炉里霹雳巴拉的声音又盖住了大部分，这话到了娘耳朵里，就没音儿了。

“这些都好说，你又不是嫁到别的村儿里去，得空了就回来替我拾掇拾掇。”

不等盼弟开口，娘就转身回屋了，一遍一遍数着彩礼钱。

我跑到盼弟屋子里，忍着恶臭味儿，从她床底下抽出我之前用过的课本，全都撕成了碎片扔到了火炉子里。

盼弟没说话，看着她夜里偷着光看的书本，一张一张烧成灰烬，她忍着泪接着往里面续柴火。

她每天下午干完地里的话，小跑着去学校找张老师补习功课，还偷拿我用过的课本。

我本以为她也就是为了识两个字，算两个数。

没想到今晚我凑巧晚回来听到张老师对她说：“盼弟啊，老师给你出钱，让你考初中，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

“到时候你就是咱们村唯一去镇里上学的学生了，老师去给你爹你娘做工作，让他俩心甘情愿供你上学！”

我看着每日都会打我手板，还当着全村同学的面说我脑子笨的张老师，他现在看着盼弟竟然像是看一块宝物一样，慢慢地攥紧了拳头。

4

盼弟还有一个月就要嫁人了。

她每天晚上塞几口饭就坐在屋门口，摸着她养大的黄狗，像是在跟它道别。

家里也只有那条瘦干的黄狗抬着泪晃晃的眼睛望着她，把头埋在她手掌里，两只爪子抱住她的胳膊，深情地挽留。

我娘还在不厌其烦地数着彩礼钱，希望数一次多一张，我爹也想数，只是娘不让她碰，他就只好憨笑地看着，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奶奶开始拆洗盼弟的被褥，给她留了薄薄的一层被子，其他的都抽出棉花来重新弹了一遍，给我又做了一床新被子，我大冬天里都快热得起痱子了。

张老师这几天来得却很频繁，说是来给我补习功课，还不要钱。

我娘乐得赶紧把桌椅板凳都腾出来，她每晚做梦都是我考上大学了。

盼弟就站在门框边远远地看着。

“盼弟！”

张老师临走的时候偷偷把她叫过去，偷偷摸摸地塞给她一堆纸，然后就走了。

盼弟的眼神再也不盯着黄狗看了，她冲进只剩下一张床一张被褥的小屋，每晚都是如此。

我趁她白天下地干活，光明正大地走进她的屋子里翻找张老师塞给她的东西。

小屋里空荡荡的，我一掀被子就找到了。

几份中考试题！

每张都是满分！

我拿着卷子就去找我娘，她还坐在床上不厌其烦地数钱呢，我都怕这钱还没花到我身上就被我娘数烂了。

“娘！盼弟要考学！”

“啥？考啥学？”

我把张老师给盼弟的试题，还有他写给校长的推荐信都念给我娘听了，没想到里面还夹着一张她给张老师写的信。

“张老师，我准备后天就逃走，拿着我娘收下的彩礼钱，够我上学了！”

我娘一听到这个消息，先是紧紧地攥住她手里的钱，而后怒目圆睁，拿起家里的扫帚疙瘩就往地里冲，手里还缠了一根儿麻绳儿。

没想到盼弟从地里回来了！

“死丫头！想跑！还想拐走我的钱！”

盼弟一听，转头看着躲在一旁的我，眼睛里喷出了刺眼的火光，她看到了我手里的信。

我娘往她小腿处狠狠地抽了十几下，第一下就把盼弟打到跪地了，接着又用绳子把她捆了起来，扔在了她的小屋里。

她被奶奶还有娘拽到小屋里之前，眼睛像是一双锋利的鹰爪，想要撕裂我，把我挖心掏肺喂狗吃。

我赶紧把那封推荐信扔在了粪坑里。

张老师再来我家的时候，娘骗他说，奶奶带她去城里买新衣服去了。

他不信，连着来了两三天发现盼弟都不在，便死了心。

盼弟表现出惊奇的倔强，娘给她留的剩饭她一口都不吃，饿得两只眼睛都陷了进去。

每天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字，做题，写字，做题。

铁柱哥的彩礼也尽数抬到了我家，五头母猪，两只奶羊，一捏奶子就像压井一样往外冒奶，喝得我一打嗝就有股子羊奶味儿。

还有如数送来的礼金。

我娘每天晚上更有活儿干了，数钱数得眼都快花了。

一日晚上，我披着棉袄出来撒尿，听到了猪圈旁有人说话。

“张老师，你带我走吧，我不要嫁人！”

我撒了一半的尿被吓没了，慢慢猫着腰，向猪圈的方向走去，看到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

“盼弟，把手给我！”

那个黑影爬上了高高的窗子，身后还有一根长长的绳子。

“爹！娘！盼弟要跑！”

我来不及提上裤子，光着屁股就跑向猪圈，把那绳子扯下来，大声地喊着。

半个村子都惊动了！

5

铁柱家要退婚，确切地说，是村长和他媳妇不要盼弟了。

他们说盼弟跟张老师搞过了，要不然俩人怎么会私奔。

铁柱哥还气愤愤地站出来维护盼弟，他说非她不娶。

我娘为了留住送来的礼金，狠下心来给村长送了一箱子酒还有两条烟，赔笑着解释着。

“盼弟就是被张老师忽悠着，想要上学，可不是私奔！”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娘把铁柱哥叫到家里来吃了顿饭，一盘猪肘子，一盘猪耳朵，一盘猪腰子，还有一瓶白酒，60度。

我娘把这些饭菜给盼弟也送了过去，热腾腾的。

“丫头，吃完这顿你就走吧，就当我没生过你。你上出学来，也别回来了。”

盼弟抹着泪吃完了这顿饭，我不知道这菜为啥这么香，娘给她送过去之前我还想尝一口，结果却被娘打了手。

“这玩意儿你可不能吃！”

我以为娘在饭里淋了香油，看着盼弟吃得这么香，我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盼弟吃完就拎起包袱要走，也许是饿了太久的缘故，站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的，还差点摔倒了。

娘说她身子太虚弱了，一个人走不放心，让铁柱哥送她上路。

盼弟也觉得有些对不起铁柱哥，不再对他那么反感，轻轻点头答应了。

“走啊，媳妇！”

铁柱哥喝了不少酒，满嘴里都是猪肉味儿，我离着老远都能闻见，盼弟却没躲着他，也没怪他胡言乱语。

“麻烦你了，铁柱哥。”

他二人一起走出门口，大约走到村口的位置，铁柱把盼弟扛在肩上，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我就在离着他们不到五米的位置，盼弟浑身软绵绵的，完全失了力气。

她面目狰狞地看着我，耷拉的手指头向我的方向胡乱比划着，嘴里含含糊糊地喊着：“救我！”

我转了身走了，娘说，那是她的命。

6

过了不消半年，盼弟的肚子就有了动静。

我娘炖了只老母鸡去看她，我嘴馋，跟着鸡肉一块儿去了。

我差点儿没认出盼弟来！

她像一只小猫蜷缩在墙角，穿得很好，一看衣料就知道，可人却瘦成了一堆骨头，像是一根棍子顶着一块绸缎。

一抬胳膊满是伤痕，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黑的带紫，红的带青。

娘说这是她自找的，要是不逃，吃香的，喝辣的，能胖成老母猪！

我想去跟盼弟说句话，慢慢地靠近她。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像是猫被人踩了尾巴，蹭地一声从墙角弹起来，两只瘦骨嶙峋的手箍住我的脖子，死死地圈住。

我被吓住了，一口气被她捏在手里。

“杀了你！杀了你！”

她的牙齿挤在一起，眼睛凸出来好像要跳出来一起来掐死我。

我想起那晚我转身回家她冲我求救的样子，我浑身像是被灌了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我娘跳着脚，拿起墙角的扫帚，像是鞭打一只恶狗，手下一点都不留情。

铁柱哥圈住她细瘦的腰往后扯，他力气太大了，盼弟像一块软面条一样被他扯了过去，可她对我还是不肯放手，在我脖子上留下十道长长的抓痕。

“杀了你！杀了你！”

我娘听了这话气得暴跳如雷，手抬得高高的，刚想狠抽她一顿，结果被铁柱哥拦了下来。

“娘，她怀着孩子呢。”

我娘那股子劲儿被压了下来，没地方发泄急得她直转圈，我疼得摸了摸脖子，几行血痕蹭到了手上。

“宝根，疼吗？”

我娘看着我血痕累累的脖子，眼里的泪都快掉下来了，就好像她被割了一块肉一样心疼。

盼弟看着我娘看我的样子，像个恶毒的女巫一样看着我，眼睛里在给我下毒。

我以后都鲜少去铁柱家看盼弟，一来是我娘不让，她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二来，我自己也怕，我怕盼弟有一天真的会杀了我。

7

我考上了中学，盼弟还有两个月就生了。

她没有再逃，顶着个大肚子，逃不动了。

作为村子里唯一一个去镇上上学的学生，我爹杀了一整头猪，请全村老少来家里吃宴席。

我娘拿出那笔快被她数烂了的礼金，用手绢包了四五层，塞到我手上。

我看了一眼盼弟，她终于胖成了母猪，像是被塞了二十个猪肘子一样，整个人圆鼓鼓的。

心里松了一口气，看着她过得好，我像是被赦免了一样，再也不用害怕看她的眼睛了。

张老师也来了，他一眼没认出盼弟来，整个人像被电了一样立在那里。

那晚他帮盼弟逃跑，我爹把他告到学校里，他自己辞职走了，直到今天才又见到盼弟。

“张老师！”

盼弟从凳子上猛地站起来，因为肚子越来越大了，差点没站稳。

“盼……盼弟？”

她摸着隆起的肚子，像是做错了事的学生，羞愧地低下了头。

铁柱哥端来一盘猪耳朵，看见他二人站着望着彼此，猛咳了几声。

盼弟缓缓坐下，一口菜都没吃，铁柱哥把她面前的小碟堆得满满的，张老师一直望着她，喝着闷酒。

我摸了摸兜里的学费，心里觉得踏实了一些。

我偷偷望了一眼盼弟，没想到她也在看我，眼珠子冒着泪，眼眶都快兜不住了，鼻头红红的。

“杀了你！”

她的嘴型向我一遍一遍说着，眼球张开血盆大口，恨不能一口吞了我。

我满脑子都是她的手掐住我脖子的情景，觉得喘不过气来，难受得很，提早离席了。

宴席一直吃到晚上，铁柱哥告诉娘说盼弟怀的是男孩，大家都开始恭喜他，灌他酒喝。

最后喝得走不动了，张老师说他送铁柱和盼弟回家。

我娘嘴上答应了，心里却不放心，让我在后面偷偷跟着他们。

走着走着，三个人并没有异样，我也开始觉得是不是我娘太多心了，盼弟都快生了，她怎么可能再逃走。

我今天也喝了不少酒，第一次碰酒，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酒量，喝得晕晕的，困意也攀了上来。

快到铁柱哥家门口了，我实在太困了，转身走了。

走了不到十几步，身后传来一阵扑通的声音，像是一个麻袋被人扔到了地上。

“铁柱哥！”

铁柱哥被张老师扔到了路边上，他醉得不省人事了，被人扔下来也没动静。

盼弟捂着肚子，张老师牵着她的手，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身后是一阵尘土飞扬。

我摸了摸兜里的学费，要是盼弟带着孩子走了，我这学也上不成了！

“娘！爹！盼弟跑了！”

张老师听到我的喊叫声，回头望了我一样，眼睛大睁，兴许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做。

盼弟来不及回头，她知道我一定会再次破坏她的逃跑。

“爹！娘！”

前面是下山的路，崎岖陡峭，十分难走，可是这是出村子唯一的一条路。

盼弟的力气快耗光了，张老师干脆把她抱起来，可是没想到这样一来，两个人走得更慢了。

盼弟停了下来，转身朝向狂奔的我。

“放了我吧！”

我停下了脚步，气喘吁吁。

“你走了，你让爹娘怎么跟铁柱家交代！”我紧握着学费，手心里全是汗。

“我出了村子就给你们把礼金还了！”她的眼神第一次软了下来，再也看不到恨意了。

“可是……”

还没等到我说完，身后一阵脚步声冲过来。

爹，娘，村长，还有彻底醒了的铁柱哥都过来了。

“宝根，别让她跑了，咱可赔不起啊，你还要上大学呢！”

我刚想放她一马的，一听到这，我觉得如果放走了盼弟，我这辈子都毁了！

张老师被铁柱哥揍倒在地，盼弟跑了。

我追了上去。

下山的路，有一条道最陡峭了，盼弟非选那条道。

她边跑边说：“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我力气还剩很多，眼看就快追上她了。

我不能让她一个女人毁了我这一辈子，我未来的路还很长很辉煌，她已经这样了，没救了。

“别过来！”

往下走就是一个快到九十度的陡坡，从没有人选择从这里走。

“你非逼我往下跳吗？”

我望了望，她大着肚子往下跳，不死也是个残废。

“你就算是死了，也是铁柱家的鬼！”

8

盼弟死的时候，两只眼睛被树枝子戳瞎了。

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她两眼空空，流着血，形如枯槁，嘴里喊着：“杀了你！”

为了不再梦见她，我买了两颗玉石，打磨成眼珠，放在她的骨灰盒里。

从此她再也不来纠缠我了，我也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大学，把那笔礼金用完了。

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妻子连生了两胎都是女孩儿，气得我娘快背过气了。

大女儿，我娘说叫“招弟”。

二女儿，“迎弟”。

老三生出来的时候，还不是个带把的。

“这个叫啥？”我娘问。

“盼弟？”我媳妇问道。

我被吓得打了个哆嗦，虽然很想要个儿子，但这个名字一直不敢用。

“胡说什么！叫唤弟！”我娘厉声喝道。

护士抱过孩子来的时候，她还在睡着。

突然，睁开了眼睛！

“啊！这孩子，怎么，怎么，怎么……”

我被吓得浑身打颤，不敢抱着她。

“没有眼睛！"文章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公号：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内容。原标题：《杀弟》，作者：罄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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